月光照耀下,稻草娃娃先是抬了抬一条胳膊,随即又动了动一条腿。 紧接着,它以一种极度僵硬滞涩的动作,慢吞吞地来到床头柜边缘。 两条小小的腿在边缘晃了一下,它整个娃娃从柜子上掉落,砸在柔软的床上。 “……什么?”
许舟睡梦当中,感觉一个有些扎人的东西在自己脸上蹭啊蹭。 他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啪”地拍在了脸上。 ——他立即感受到了稻草的干燥手感,他醒了。 “簌簌簌——” 稻草娃娃被许舟揪着,从自己脸上拿开。 许舟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摸索拿到自己的眼镜,戴上仔细一看:“娃娃?怎么到我脸上了……?”
许舟与稻草娃娃的黑色玻璃眼珠对视一秒,下一刻,后者遽然动了动身体。 许舟朝一旁挪了挪,有些惊疑不定地盯着娃娃。 活了? 还是哪个调皮灵兽在操纵它? 许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望舒,随即是木团、吃吃、羡鱼。 它们似乎都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在许舟睡意朦胧的猜测当中,稻草娃娃突然蹬着小脚,想要扑到许舟身上。 许舟连忙又向后退了退。 “呼!”
这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木团率先醒了,快速跑到了许舟床边,用前肢扒拉着床铺,看着床上的娃娃。 “死气!”
木团叫嚷道,“它身上有一丁点死气!”
羡鱼也早就在娃娃动作的第一时间,就醒了,此时慢慢悠悠飘了过来。 望舒与吃吃在木团的喊声下,也围拢过来。 在五对眼睛的注视下,稻草娃娃又“簌簌”抖动了一下身体,随即这抖动幅度越来越大。 它胡乱地迈动四肢,朝着许舟的方向爬去。 但这样的行动速度属实太慢,它顿了顿,身体忽地不动了。 正在许舟思虑要不要用手去抓它时,它猛然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随即,一根枯黄的稻草如同灵活的小蛇,从组成身体的稻草缝隙间爬了出来。 这根稻草速度极快,刹那间化作一道枯黄闪电,朝着许舟——的身后飞去。 许舟低下头,看到这根稻草杵在自己右腰后,紧紧贴着自己。 这动作,看起来有点……羞涩?胆怯? 在一旁观察的羡鱼接收了木团传来的死气探测信号,在一番思索后,忍不住说道:【这不会是……一只灵兽吧?】 “一根稻草也可以成为灵兽吗?”
木团歪着头,眼珠睁大,一副大脑过载的模样。 吃吃绕到许舟右侧,试图仔细观察这根稻草,但稻草却猛然一抖,又贴着许舟,扭动身体朝着远离吃吃的方向爬去。 “呜……”吃吃发觉自己不受欢迎,有些失落。 望舒隐了身,悄悄接近,但稻草似乎发觉了什么,却又不清楚望舒的方位,颤抖起来,躲到了许舟的手心下面。 许舟轻轻捏住稻草,把它托举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无论怎么看,它的样子都只是一根普通稻草。 但从它的表现来看,它似乎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生命。 他拿着稻草,环顾四周看向自己一脸好奇的伙伴们,问道:“这真的不是你们的恶作剧?”
灵兽们齐齐摇头。 “嗯……”许舟低下头看着稻草,“它好像不喜欢你们,但很亲近我。”
稻草在他手指间扭动几下,然后弯成一个圈,环住了他的食指。 木团凑上前,试图仔细感应稻草上的死气,稻草抖了一抖,又从许舟手指上下来了。 它哆哆嗦嗦地跌落在地面上,随即朝着门外一起一伏地爬去。 木团缩缩脑袋:“怎么这么不禁吓啊?不过,我感觉到,它身上的死气,似乎还连接着一个‘源头’。”
【这样说的话,或许它不是本体?】羡鱼推测道。 许舟打了个哈欠,窸窸窣窣地从床上下来,一边套外套一边穿运动鞋,口中说道:“走吧,跟上去看看。”
当然,不能大大咧咧地跟着稻草——万一前方有危险在等着他们怎么办? 以羡鱼的精神力探测与木团的死气感应为先锋,大家远远地跟在了稻草身后几百米处。 稻草一扭一扭,速度竟然不慢。它在夜里冰冷的青石小道上行进着,穿行过这座寂静的村落,朝着稻仙村的西南方向前进。 许舟一行跟着它,来到了稻仙村一个极度偏僻的角落里。 稻草扭动着,在前方这栋黑黢黢的木制建筑下微微停顿,似是知道许舟在跟着它。随即它身形一扭,从建筑的大门缝隙,进入了建筑之内。 许舟打量着这栋阴森破旧的木制建筑。 这栋建筑的屋顶已经缺了一大块,许多木板木杆已经腐烂枯朽,秋风吹过,掉落了一半的一块木板在风中晃动,发出轻响。 羡鱼已经探查完了建筑内部情况。 【里面看起来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谷仓。】它说着,似乎有点迷惑,【除了一些农具和已经腐烂的稻草,还有破布片,我没有刚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木团也歪着脑袋,展开三对羽翼,全力感应着死气。 “奇怪,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感应不到死气了呢?”
它也十分迷惑。 随即它望着废弃谷仓,兴奋说道:“这个情况,好像恐怖故事里的情节啊!”
许舟抱臂,摸了摸下巴。 这栋建筑,确实像是恐怖片里的建筑。 商量片刻后,望舒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它保持着隐身的状态,来到谷仓前,前爪轻轻一推,早已腐朽一半的大门被推开了。 走入谷仓内,它四处环顾一圈。 “呜(好像没有危险)——” 其余的人与灵兽中,吃吃留下来放哨,其他的都走进了谷仓里。 “簌簌!”
许舟一走进谷仓,就听到了一阵稻草摩挲声。 一块盖在破旧小推车上的破布,被掀开一个角,一个小巧枯黄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中笨拙爬出,朝着许舟的方向跑来。 望舒与木团立即警惕地挡在了许舟身前。 这个小巧身影猛地一抖,身形顿时停了下来,随即似是有些惊慌失措地,朝着后方的角落退去。 但退了几步,它又停下来,低着脑袋,用余光眼巴巴地看向许舟。 许舟思忖半晌,主动走上前去。 他蹲下身,与地上的小家伙对视。 这是一只,稻草娃娃? 但它比普通的稻草娃娃还要小上一圈,只有巴掌大小。 浑身由枯黄的稻草编织成,身体小巧,手脚自然更小,作为娃娃,它没有手指脚趾,显得有些圆润可爱。 它身上披着一条脏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头上则用枯黄稻草歪歪扭扭地编了一圈没有花的花环。 它的眼珠完全不似普通稻草娃娃的玻璃眼珠,灵动无比,透露出生命的气息,但颜色却显得黯淡。 “簌簌——”它张开嘴巴,口腔里也是稻草,它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动作起来,稻草摩挲发出声响。 它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主动跑到了许舟手里。 “这个小不点……真的是一只灵兽?”
许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从来没听说过长这样的灵兽。 木团猛然凑近了这个小不点,这次稻草娃娃虽被吓了一跳,但仍然紧紧扒在许舟手心里。 木团使劲吸了吸鼻子,这一次,它“闻”到了。 “它的身上透露出死气,它应该是一只幽灵灵兽!”
它说道。 这个小不点看起来被木团吓坏了,扒着许舟的手指身体直哆嗦。 许舟用一只手托着它,把它挪得离灵兽们远了些。 他用一根手指安抚似地摸了摸这个小不点的脑袋,同时仔细检查着它的状态。 身上有好几个破洞,稻草杂乱无比,似乎是一种“伤口”,这让它的身躯看起来更小了。 它的两只眼珠黯然,似乎蒙了一层灰,一颗眼珠上还有一个缺口。 它的状态似乎很不好。 许舟又抬头环视了一圈这个废弃谷仓。 这里阴冷无比,一股寒气无时无刻像是在侵袭他的骨头,一些腐烂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谷物堆放在仓库尽头,旁边还随意堆放着已经变成破铜烂铁的农具,几块黑乎乎的破布随意地盖在上面。 许舟低头看看稻草娃娃:“你平常就住在这里?”
“簌簌。”
这娃娃似乎不能发声,只是点着脑袋,稻草摩挲着。 “真可怜。”
木团心直口快,一句同情之语脱口而出。 稻草娃娃对它的话语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紧紧抱着许舟的手指。 许舟晃了晃手,发现它抱得更紧了。 “……算了。”
他轻轻叹一口气,“先带你离开这里再说吧,看起来,你需要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