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身为始祖种,是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活着,花个千年都能自动达到天灾境界的种族,其天赋之强悍自然是不用多言的。
刚刚晋级君王级的它还没能领悟伪领域,更别提王者姿态,但它的空间,已然足以承受大量天灾的规则气息,并创造出一个可以容纳、转移、分割复数天灾的世界迷宫! 随着它及时晋级,早已策划过无数次的空间兽笼战术也彻底拉开帷幕。 诸多稳定存在的异度空间之上,空间枢纽之中,密密麻麻的精神力丝线与数据流宛若蛛网盘结,小不点稻草娃娃的身躯坐在中央,在它前方悬浮着一个由大量的空间组成的模型。 该模型有若最复杂、最精密的魔方。伴随着信息流带来的情况变动,如同琴弦奏响,每一个组成整体的独立空间时时刻刻都在跟随情况旋转、移动,以完美应对“兽笼”中的状况。 第一个兽笼—— 形象犹如猎奇天使的灵兽一被带进异度空间,就本能地试图扩散自己的神圣规则,以应对未知状况,但在扩散规则的一瞬间,它就感到了极大的压制。 身上几十只巨大的眼眸同时瞳孔放大,震撼地看向周围的场景。 头顶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隐约可见点点光芒,脚下是蔓延出无边无尽的璀璨星河,它仿佛身置宇宙幻境,正立于星汉之上。 星星像河水静静流淌,蜿蜒流向前方未知的黑暗之中。 这一幕美丽无比,但对于它来说,却处处暗藏危险,仿佛呼吸的每一个粒子,都可能在下一秒发生爆炸,释放无穷无尽的能量将其淹没! 这种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针对自己的压迫感,是已经晋升天灾二十多年的它,也从未感受过的。 圆环身躯警惕地快速转动,天使不断用眼睛环顾四周,又用圣光保护自身,缓缓沿着银河往前探索。 但它却仿佛被蒙蔽了真实的感官,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它身后,一双银白色的蹄子轻轻踏入了星流之中。 第二个兽笼—— 一座小镇矗立于稻田旁,微风徐来,麦子簌簌摩挲。 夜晚的小镇是如此宁静,深蓝色的晴朗夜空之上,一轮明月静静卧着,细细看去,它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个交叠的阴影,如重叠的眼眸望向大地。 文森特的两只天灾灵兽,鬼舞者与闪雷妖灵,同时出现在了小镇外,两者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它们无法感知到自己的伙伴或者主人的位置,也无法感知到眼前的小镇是否有什么不对,一切感应都仿佛被切断,哪怕是作为神念种的闪雷妖灵也是如此。 在短暂的讨论后,它们决定走进小镇看看。 头顶明月静静注视着两只灵兽的背影没入了小镇建筑的遮掩之中,清冷的月华似乎照常地洒向了大地。 而在小镇之中,影影绰绰间,似乎还有另一种异象在闪动…… 第三个兽笼—— 文森特的第四只天灾灵兽,元素种的狂岩地龙甫一出现,就咆哮一声,元素领域全开,试图以暴力打破这个怪异的牢笼。 然而它的举动显然惊动了另一只同样被拉进来的灵兽,之前在与菲欧娜对战的曲角猎兽嘶吼一声,因为提前注射了针剂而狂暴不已的思维下意识地以为这地龙是敌人。 两者霎时对撞在了一起,激起了一片白色气浪。 但思维狂暴了不代表完全失去理智,曲角猎兽很快察觉到不妥,地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声轻柔的笑声传入两兽耳畔:“灵魂如此薄弱不设防的个体……难怪主君冕下要叫我来处理你们。”两兽警惕地朝前望去,只见前方如云似雾的莹白光芒微微减弱,露出一副奇异多彩、宛若童话的海洋场景。 在诸多扭曲的海洋形体之间,一只身披白纱、背拖触手的莹白个体袅袅起身,触手尖端怪异的感光结构朝两只陆地灵兽看去。 只是一眼,两只灵兽均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仿佛有万千莹白针雨呈圆环状,密密麻麻地落入了灵魂中! 第四个兽笼—— “轰隆!”
埃布尔在被拉入小不点的空间的刹那,凭借着敏锐的战斗意识,就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瞬间一挥提灯,带有死亡气息的灯光四散开来。
一道青黑交加的光束从某个方向袭来,与灯光碰撞,成功被挡下。 此时的埃布尔才刚刚以平稳的姿态,落到地面上。 它抬起头—— 狂风的呼啸袭来,大片阴影遮蔽了地面,一只身形健壮、外貌威武的龙兽飞行至上空。 木团心里轻“啧”一声。 为了让埃布尔在一开始就失去防备陷入弱势,小不点特意将它投放在半空中。 可埃布尔天生就有比其他同族更加敏锐的战斗本能,后天的杀戮生涯更让它强化了这一优势,哪怕突兀被拉进陌生诡异的环境,它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优的应对。 在这一点上,它甚至比那只作为资深天灾的天使还要强大。 伊诺克也落到了这片空间中,它冷着脸,实则非常懵地从地上站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木团与埃布尔的对峙。 发生什么事了?它上一刻还在艾琳的进攻下狼狈躲闪呢,下一刻怎么就跑到一片空旷的野地上来了? 它还在迷茫,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警戒姿态。 此时埃布尔与木团同时对它开口: “伊诺克,我的儿子,帮我一起解决它!”“小家伙躲远点,看着我打爆这个家伙就好了!”
埃布尔转向木团,语气冷漠地说道:“只有你一个来对付我吗?”
木团听出了它话语里的轻蔑之意,但没有生气,毕竟事实就是它要比埃布尔弱一个等级, 它龇牙说道:“我一个就足够了——!”
话语的尾音,因为它突然的高速移动,而被拉长。 埃布尔同时腰腹扭转,一个转身,提灯上的光芒化作一条光龙,呼啸而出。 下一刻,空气被击穿而产生啸鸣声,一道青黑交融近乎一体的能量束,突兀出现,与光龙狠狠对撞在一起! 生与死交融而成的湮灭性力量,与带有死疫的光相互冲撞、反应,逸散的力量在方圆一公里的空气中形成了一圈圈宛若灰烬的圆环。 伊诺克感受到这逸散能量中恐怖的威力,连忙低着脑袋后退。 它趴在一处突兀出现的高坡上,在稻草的掩映下,望着两只灵兽对战的场景—— 又是一声剧烈轰鸣,一道白金色的身影身化利刃,划破天际,硬顶着提灯舞者的灯光,将其猛撞出千米远。 埃布尔在空中调整身形,身周阴元素涌动,直接将空气分子全部凝结,形成一道墙把自己硬生生拦截下来。 下一刻橘黄色焰流如火海般冲刷过来,在夺取生机的力量到来之前,埃布尔向前一步,走入阴阳流转所创建的空间通道中,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 它提起提灯,灯中储存的由它杀戮得来的灵魂碎片轰然炸裂一半,带来的庞大加持力与一道细细的光束融为一体,朝着木团的方向激射而去,几乎是顷刻间便到达了木团面前! 光束之上,极致的躁动与宁静两种力量互相交融湮灭,将空间、光线、粒子都撕扯成了一道线性黑洞。 阴阳相磨,万物陨灭,这是埃布尔的带有极端破坏力的天灾规则! 木团顿感毛骨悚然,感受到了这道看似纤细的光束中,那可怖的力量,霎时间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朝前方射出一道生亡一息—— 空中爆开毁灭性的波动,带有掠夺生机气息的沙粒与夺目的灰色光芒同时迸溅,空间如镜面般一片片破碎,小不点的异度空间竟然在这一击中被打破! 点点鲜血飞溅而出,哗啦啦落在了泥土地上。 观战的伊诺克瞳孔放大,下意识地喃喃道:“不……”不能是这个结果! 它神情略有恍惚,刹那间回忆涌现,将它带回那一天。 原本宁静祥和的霍尔梅沃小镇,被尖叫与鲜血填满,血色的夕阳沉入大地,与地上的血河混作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在它颤抖的视线中,在街道的尽头上,默默站立着一道高瘦的黑色兽影。 那身影的右手还拖着一个熟悉的存在,母亲身首分离的尸体被它倒拽在手中…… “呼——!”
此刻的现实中,灰烬与光芒散去,一道身影快若闪电,从中飞扑而出! 木团浑身鲜血淋漓,但道道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它咧开嘴,露出猩红的牙龈与雪白的利齿,这个场景在埃布尔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砰!”
“哗啦啦——” 木团撞在埃布尔身上,带着它一起冲破了濒临破碎的异度空间,冲回现世,撕咬作一团,一路撞碎大量建筑,最终撞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霍尔梅沃镇中央! “哈哈,小爷我还没死呢!”
在木团的高喊声中,一道灰黑色辐射束从犄角射出,近距离射向前方的埃布尔。
埃布尔依旧神色冷峻,一挥手,阴阳两种元素在前方不停流转,同时受到凝结与躁动两种力量拉扯的空气在瞬间塌陷成为空洞,在防住凋零辐射的同时,也朝着木团袭去。 木团连忙扇动羽翼,一个急侧身飞离空间塌陷的区域。 然而埃布尔早有预判,果断地炸碎了提灯中所有剩余的灵魂碎片,为自己的下一次攻击进行加持。 埃布尔虽然已经晋升天灾,但面对这头君王也占不了太多便宜。 ——因为这家伙似乎受到了某种加持,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对手为敌的压制感,而且还隐隐有其他的力量在辅助它。 所以埃布尔没有轻视木团,这一击用上了它的全力,务必要趁他病要他命,在木团伤势痊愈之前将其击杀! 然而它抬起提灯之时,却感到身体一僵,早已准备完毕的杀招,也停顿了一瞬。 它意识到了什么,瞳孔急剧缩小又放大,似是不敢相信。 ——在它背后,伊诺克站在房顶上。 没有使用小刀,没有使用任何外物。 与父母在霍尔梅沃宁静生活的短暂童年,父亲在小镇制造的恐怖血案,一只灵兽在世上的颠沛流离…… 种种回忆在此刻消散,化为宁静而坚定的信念,打破了它对自身能力的源自于父亲的移情厌恶。 它抬起了手中的提灯,炸裂了它在终海收集到的来自老师与多位强者的灵魂碎片,一道带有阴属性凝结特性的光束从灯中射出。 一如小时候埃布尔带它训练时那般有天赋、有准头。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埃布尔手中的提灯,提灯幽灵一族最重要的伴生道具。 伊诺克虽然弱小,但在强者的灵魂碎片加持下,以及在埃布尔的猝不及防之中,这招奏效了。 埃布尔以精准的杀戮本能与天灾领域防卫着战斗中的一切,但它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对自己的儿子设防。 它产生了一个停顿,虽然极度短暂,但在一场生死搏杀中,这足以置它于死地。 木团身后,密集的稻草追逐它的尾迹而来,来自异度空间的世界压迫,再度降临于埃布尔身上。 与此同时,黄昏的天空中出现了明月仿佛从遥远之地投射而来的虚影,空气中则浮现出幽邃与星光。 木团立在空中,身上气势越来越强盛。 在埃布尔意识到不妙之时,它立即做出应对,预判木团会使用那招破坏力极强的能量束,在停顿消失的同时,立即凝聚能量在前方进行防御,并准备进行空间转移。 然而就在它的护盾刚刚在身前成型之时,木团尾巴一甩,尾端托举的那颗温润玉珠焕发出浓郁的生机气息。 ——下一瞬间,无数仿佛由纯粹的生机幻化而成的植物,从埃布尔身下破土而出! 密密麻麻的植物在上升过程中,周围忽而有星光爆散,让其速度节节攀升,瞬息间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在最后一刻,一抹月光同样投下,为这一击增添了锋锐。 “刷拉!”在异度空间的压制下,埃布尔保持着一个僵立的动作,无数植物冲破它身周规则气息的阻碍,刺穿了它的身躯,带出淋漓鲜血。 一如它曾经屠戮那些镇民那般。 浓郁到令生命无法承受的生机活性涌入躯体,一粒粒细胞都在这狂暴的异种生机中膨胀炸裂,流出脓血。 落日即将沉入大地,最后散发出的光芒似是带有太多的不甘,以至呈现出鲜艳的血色,红光泼洒在濒临死亡的埃布尔的身上。 “啊……”生命的最后时刻,它费力地侧过头,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伊、诺克……”话语随着鲜血涌出。 “我一直、想要找到你,再见到你……” “我对不起你。”
“我也很抱歉我、那天杀了你妈妈……给你留下了那么、糟糕的回忆……”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是在最后,我……还是想给你这份礼物……” 断断续续地说着,埃布尔被植物缠绕的右手微微动了动,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提灯——或者说是藏于提灯灯芯中的那颗死亡性质的水晶。 “我已经杀了足够多的、生命,这颗灭亡水晶……已经足够饱满。”
“送、送给你,儿子……” “Abel——”伊诺克面无表情地听到这里,终于出声打断了它的话。 “我不把你当做我的父亲,我也不会接受你的‘礼物’。”
“啊……”埃布尔眼中微弱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 伊诺克突然动了动,从衣服下拿出了一把骨白色的老旧小刀。 它低头摸了摸这把小刀:“我之前说谎了,你送我的刀,我还留着。”
在埃布尔默默望着自己的视线中,伊诺克举起了小刀:“现在,让我用它来送你上路!”
月光在此时很合事宜地送上一抹额外的锋锐,也映照出了划过血肉的一抹雪亮刀光。 埃布尔的头颅掉落在地上。 生命的最后一刻,天灾灵兽的强横活性让它依然保留一分意志,就好像在它生命中还有一个强烈的执念,让它不肯就此死去。 它嘴巴开合:“把我、埋在这里……” 埋葬在这座收纳了它太多回忆的小镇里。 伊诺克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可能,你不配!”
你不配与母亲、与你的受害者们埋葬在同一处。 听完这句话,埃布尔眼中的光芒犹如风中残烛,终于熄灭了。 它死了。 伊诺克默默地站着,看了它一会儿,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侧头对缓步走来的木团说道:“你们能不能……把他的尸体彻底湮灭?”
木团伸出跟伊诺克脑袋差不多大的爪子,带有几分欣赏地拍了拍伊诺克的脑袋,甩甩尾巴,咧嘴说道:“那当然!”
说话间,上空的植物缓缓倒下,将埃布尔的无头尸骸放到地面上。 木团尾巴一甩,埃布尔的提灯轰然破碎,露出了其中一颗灰黑色的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