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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战魂散孤芳(1 / 1)

同是夕阳漫天的时刻,武洲郡营内,又来不速之客。雁芳刚刚从包围圈中突了出来。一行人马五六十人,未见多疲惫,但个个都是满身污迹,死气弥漫,面上战意未消,一路行来仍是威风不减。她出山时,身后本有追兵,被她堵着出山口强硬杀退,现下身后干干净净。思及雁骓说过不必援兵的事,行军不快。本没打算入城去见忠肃公,正准备直接绕过主力营地去回雁家军驻地。不料人马到了城下,无意中抬头看看城中旗杆,她一身杀气尽退,立马呆在原地。那城上悬着的首级……是小瑜。相识二十载的姐妹,她不会错认。夜风吹过,本还温热,但雁芳只觉得她腔子里的血,一阵一阵发凉,凝滞,冻结,退到不知何处。雁瑜一向是冲锋陷阵的好手,功劳簿上广有其名。仅凭其中几项,便足以免死罪,更别提如今身死却被辱的待遇!雁芳压着喉咙低吼出声:“我要去讨个公道!”

催马来到城下,连喊开门。守城兵将见过雁瑜归来,也尽传言雁瑜丧命得冤枉,此时见了雁芳进城,连声质问城头为何悬挂首级,都期期艾艾,垂首不答。雁芳怒道:“你们且放胆说!我不会透露是谁告知!”

守城参将是个兵部沈家的后辈,走上前来通了名,道:“雁将军,雁瑜是因讨援,得了乱军之罪。”

雁芳怒道:“胡扯!谁家求援还要获罪的!”

一眼环顾,兵士们皆沉默点头,可见事有蹊跷,却是实情。雁芳不解其意,稍稍平静,追问:“定是别有原因。究竟过程如何?”

沈参将也亲眼见过此情,便简单复述一番:“并没什么说的。忠肃公殿下问是否求援,要什么援兵,雁瑜言说要精兵,忠肃公便忽然挥刀断其首,道,雁家军诱敌所用已是精兵,就能胜任,求援是乱军之罪,立斩不饶。”

雁芳年长,毕竟经验不同。听了此话,稍一沉吟,怒骂出声:“这老不死是故意引小瑜答言,存的就是杀心啊!”

她气得微微发颤:“好啊,一向将军不许我们说忠肃公苛待雁家军。如今发难,又怎么算!”

沈参将垂着眼睛,不好答话。忠肃公于战场之上并无一分错处,可为什么见了雁家这几人便行残害?她自然想不通这个道理。可她也拦不住暴怒的雁芳。//雁芳下城,催马直奔驻地,却在营门被哨兵拦了正着。“雁将军!不可冲动!”

雁芳停了马怒道:“让开!”

哨兵们神情毫不松动,几个站成一排,劝道:“雁将军突围疲惫,还是绕开主力营盘,先回去修整。一切等任务结束,昭烈将军归来交令时再说!”

倒不是她们自发说了这话,这是伊籍的吩咐。既知忠肃公心中已指向雁家变节的结论,必然还会对突围而出的其她雁家将领发难。他虽被软禁于帐内,却仍可嘱咐下属做事。今日晨间见了变故,料想不好对雁家军将领们交代,就殚精竭虑,放开铺排,将劝慰的话语教给各班站岗的哨兵,命其千万阻绝雁家将领入营。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想到的是,他要劝的是雁家人。是勇不可当的雁家。哨兵们依然苦口婆心道:“雁将军,勿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千万不要碰硬。若需要解释,且待几日后,伊总参会给交代的。”

雁芳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又硬,一听伊总参之名,反倒激起怒火,高声喝骂道:“伊总参少在这里装好人!整日里和那老不死的待在一处,自然是一心,又来坑骗得了谁!”

她越听劝慰,心火越旺。三十几岁正当精壮的好年华,又是个常年拼在最前线的勇猛将领,挥拳抬脚几个起落,一排哨兵如雨打的嫩草一般伏在了地上。“自不量力!”

留下气冲冲的一句话,人已上了马,一路直冲主帅营帐。陈淑予得了报,从营帐中刚刚出来。只听前方直冲的马蹄声到面前即止,马上噗通一声跳下一个人来,满身杀气,一步步走到近前。勤务兵将忠肃公殿下拱卫于当中,也按着伊籍教过的话道:“雁芳,不要冲动!你不明真相,且先回去。等待昭烈将军回来再计较!”

雁芳双眼盯死在陈淑予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上,破口骂道:“老不死的缺德东西!雁家军在你麾下快要二十年,从我们将军十岁起就受你的节制,可曾对你半分不敬?处处传言都说你心狠手辣,苛待昭烈将军,你自己都哑口无言!我们营中胜仗是懿皇奖赏,败仗是武洲侯弥补,可曾见过你从兵部给我们调的人马?以五千兵卒诱敌数万,你只顾着前线的轻松,根本没管过山中雁家军的死活!……”雁芳气愤不消,将往昔不满一径发泄,连声问责不休。而陈淑予在这些话里只得到了一个结论。说话的人是雁芳,她记得这个名字。这是昔年陈流霜在雁骓身边埋下的种子,是贺翎雁党的人。若不是陈流霜常年在雁骓身侧阴魂不散,拿这些目无尊长的放肆之人,说这些无法无天的放肆之语挑拨,雁骓怎么可能被带成如今的模样?什么重社稷,薄君王,那就是造反之心的修饰。雁骓既然能听进去,说明雁骓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今日雁骓不在,且先除了这些歪风邪气,好让她先嗅一嗅这熟悉的血腥,先稍稍痛快一刻。陈淑予还没想完,忽听身旁一阵惊呼之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手,握着出鞘的刀。刚才还愤怒不息的人,以后再也不会叱骂出声。这会没有风,死亡的气味散发得慢了些,但终究到了鼻端。呵,真是痛快。陈淑予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不敬尊长,是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把那头颅切下,一起挂到城门上去。”

没有人答话。连带忠肃公的亲卫在内,所有人的心,都是冷的。雁芳是有不敬之举,可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背负这种乱臣贼子之名,将首级示众啊!可是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只因忠肃公手中的刀,还没有收回鞘中呢。好亮啊。即便是在这暗夜之中,也明晃晃地耀人眼睛。谁也不敢直视它。//恐惧的气味,是酸的。陈淑予不知道这种知觉来自于何处,但她明明白白地感到一种酸涩的气味,弥漫在她周围的下属们身上。这味道配上死亡的铁锈味,竟比她昔日嗅过的多少名贵香氛更令人喜悦。“动手啊。”

她未曾指名,只是装作环视的样子,缓缓地扫过去。那双眼睛,眼神还锐利得很。在场将领,竟无一人能觉察到她竟然已完全失明。陈淑予只听有人往尸体方向走了几步,又听得拔刀声,料想下属们还是不得不依令枭首,心中满意难以言说。若是陈流霜看得到,就好了。她埋下的根苗,最终被寡人连根拔除,真是痛快。转身欲行,只听耳畔马鸣不绝。杂乱的蹄声踢踢踏踏,围绕着一个小圈子,一圈,又一圈。是雁芳的战马,见它的主人一直没有声息,心中慌张,想要叫醒她。它又认得刀,见到有人提刀向雁芳的尸身走来,便不满地阻拦。它随战多年,何尝不知血腥?但它心中总觉得,它的将军只是伤了。她还有救,不能让人再伤害她。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地上践踏,口中嘶鸣。伸出头颈去推走近的人,眼睛湿漉漉的,神情无比专注。我帮你挡一时,你快站起来呀,自己站起来呀。它不时低下头去检查雁芳的气息,一次动作比一次动作更焦急。到了最后,连它自己都不相信主人还活着,却始终不愿放弃。在场将领,谁不是熟悉马性之人?眼看战马如此执着,尽生出不忍之心。就有人试探着劝上一句:“殿下,就连这马也有恻隐,我们……”话音未落,明晃晃的一把单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流虹,贯穿那战马脖颈,顿时血涌如泉,沉重地倒在雁芳的尸身旁边。它张口喷气,却再也喊不出声来。“煮了它,犒劳一下城防上的兵士。”

这话说了出来,四周恐惧的味道就更加浓郁了。真令人上瘾。何况,耳边没了往日那个扰乱人心的声音,倒也真是清净。“把寡人的处置,一五一十,都讲给伊籍听。”

告诉他,没有他在身边指东指西,她有多自在。//寝帐之中,伊籍伏地饮泣,直至夜深。他明白自己柔弱的臂膀不可能力挽狂澜,更明白在这些变故之中,暴露的是贺翎规制和律法的空缺。这是他的错,也是大家的错。名将之名,似乎是斑斓夺目的色彩,将所有人都耀得盲目。多年的信任和依赖,终养成了一只庞大的饕餮。它一开始是那么温顺,那么坚强,似乎是强悍而有力的依靠。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人想起要给它拴上禁制,没有任何人想到它会转头吞噬自己人。一旦它变了,无论是身不由己,还是病痛所致,它的自由就成了别人的束缚,它的放肆就成了别人的灾殃。曾经,定远侯如此。如今,是忠肃公。殿下的生命眼看到了尽头,他几乎能看到她身死之后的情形。到那时,这附着在她魂魄中的凶兽,自然会随着她的消散,没入尘寰。可它没有消失。它只是蛰伏在一片看不到、摸不到的虚空,静静地等待着吞噬下一人,用她做载体,再吞噬天下之人。此事已矣,无力回天。此后,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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