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在宋扶若眼中看到过一丝歧视,人人都歧视他是一个跛子,只有她不。她只嫌弃他脏,但她又会毫无芥蒂地给浑身脏乱的他上药。她说她会治好他的腿。她的眼神多么真心啊。他为对一个有夫之妇生了异心而惭愧。可她告诉他,那都是假的。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其实他不在意她要的是钱还是权,他最在意的是她说,她幼时仰慕太子殿下。她,仰慕,太子。墨衡把匕首放回了原位,任指腹伤口肆意渗出鲜血。“独狼。”
独狼一直在门口等候,听到呼唤便即刻出现。“主子你的手……”独狼拿出伤药就要给墨衡敷上,却被墨衡甩开了。药瓶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主子……”“不重要了。”
墨衡道。不管宋扶若是不是为了什么。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要她。-原定一周时间就能治好墨衡的腿,被红绫告知宋扶若‘死’了之后,耽搁了一天。扶若第三日继续对墨衡的小腿进行治疗。两个时辰的药浴,墨衡能屏蔽掉自己的痛觉,但扶若看着他被烫得通红的皮肤,心想,内力这玩意还是比不上灵力的。已经施针排去了两日的毒血,墨衡小腿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扶若上手给他捏了捏,问道:“感觉如何?”
“痛,痒。”
扶若点点头:“这是正常的反应,你且忍着,我也没有缓和之法。”
墨衡莫名回忆起还在山洞时,他被药苦到,她猝不及防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的画面。他至今记得那个味道,那是他吃过的最甜的蜜饯。墨衡有些别扭地问:“上次的蜜饯,还有吗?”
扶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蜜饯?”
“在山洞的时候。”
“那个啊……就是普通的蜜饯啊。”
扶若起身,往厢房外走去,“木兰,把我屋子里的蜜饯端来。”
木兰还没来得及动作,红绫把蜜饯端到了扶若面前。扶若看着冷冰冰的红绫,这个姑娘,瞧着面善,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和木兰梨花二人有着天壤之别。扶若也不知道该跟红绫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头,以表自己的谢意。她回去里屋时,并没有看见红绫因她这一拍愣在了原地。扶若把蜜饯端到墨衡面前:“太子殿下,你要的蜜饯。”
墨衡沉沉看着扶若,也不动手。扶若拧了拧眉头,他该不会是要她喂吧?可他又不是没手……罢了,罢了,她扶若就好狐狸做到底吧。扶若拈起一块蜜饯塞到墨衡嘴里,问:“太子殿下,可是你想要的蜜饯?”
“味道分毫不差。”
墨衡点头。扶若索性把整盘蜜饯塞给了他。端着蜜饯的墨衡:“……”-此后几日的治疗,一日比一日来得痛苦。日常的药浴都是轻的了,最难受的还是施针。排毒容易,旧疾难治。常年累月积压下来的腿疾,需慢慢地排其毒质,可墨衡没有时间慢慢治。冰室里,墨衡平躺在冰床上,他挽起裤管的一只小腿颜色已经恢复如常,连形状都与正常的腿无异。仅凭这些,扶若看出了墨衡的努力,他努力让自己跟正常人一样,可再努力,还是不一样的。这条腿是没有办法正常走路的。扶若的银针早已被换成一套上好的金针了,她先给墨衡的小腿来了一套全套按摩,然后一一施针。墨衡是清醒着的,他感受得到扶若手上的力道,勾着唇角问:“你幼时仰慕的太子殿下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你可曾失望过?”
扶若没有回答,她执着金针,在墨衡的小腿上开始施针。一共七七四十九针。最后一针落下,墨衡都未吭一声。扶若心叹:这就是太子吗?太能忍了。施下的每一针,针眼里都流出了乳白色的脓液,那是日积月累的恶脓。扶若耐心等待墨衡腿上的恶脓排完,再用沾了药汤的布巾把恶脓擦干净。再然后是最后一步了。她正要扶起墨衡,而墨衡已经自己坐起来了,他抬起小腿,往药汤中放了进去。“这只是开始。”
扶若提醒道。排完毒后,七七四十九针完,就是八八六十四针,最后忍过九九八十一针,这治疗便算大成了。“你可曾失望过?”
墨衡再一次问道。扶若这才想起他刚刚问了什么,便信口胡诌道:“太子殿下或许不懂,有些人见过一面,便是一辈子的白月光。”
她眸光温柔落在墨衡身上,却见男人气场瞬间沉了下去。扶若暗自点头,老话说得对啊,伴君如伴虎,她都这么奉承了,墨衡还是不高兴。那她不哄了便是。狐狸精也是有脾气的。扶若想起那年,和那小子在一起时,都只有那小子哄她的时候,绝无她哄那小子的时候。哼……“既已无事,太子殿下,那扶若就……”“你想回去见你的爹娘和兄长吗?”
墨衡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