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汐灵倏的瞠大眸子,脑子里轰然作响,好似有什么被遗忘的古老记忆被唤醒了一般,心脏撕扯着疼。她不知道这感觉缘何而来,就是很愤怒,很悲伤,还很绝望。捧着汤碗的小手一阵轻颤,怎么都控制不住。眼前出现了一幅场景,一个端庄优雅的少女被绑缚在架子上,冲天大火渐渐吞噬她的身体。浓烈的黑烟遮挡着视线,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耳边回荡着她凄厉的惨叫,还有烈火灼烧肌肉发出的劈啪之声。在烈火的外面,跪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留给她的是一个背影,她只能看到他战栗的身体,似乎在哭。忽然,那已然快要烧焦的女子露出了血红的眼睛,阴冷慑人,死死盯着正对着的银甲将军。这一对视似乎千年一般,女子满面泪痕,烈火都无法烤干。她仰天长啸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血尽繁华黄梁梦,错误终身悔断肠。虞鸣隐,你我之仇,不共戴天,生生世世,血祭焚骨!”
“当”“风翳!”
汤碗落地的脆响与虞鸣隐冷怒交织的咆哮同时响起,风翳管气急败坏的虞鸣隐,而是关心的看向阮汐灵。仔细检查了一下她有没有被烫到,确定没事,这才将她托在掌心,温声问:“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此刻阮汐灵如洗了个桑拿浴一般,汗水爬满了小脸,身上的衣服都湿嗒嗒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抖成了一团,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听到他的问话,阮汐灵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顺势爬到他的肩膀上,转眼就钻进了他的领口,汗湿的小脸紧贴着他优美的颈项。缓了一会,她才吞了下口水问:“风翳,你相信轮回吗?”
刚刚那一幕她感同身受,甚至能感觉到烈火焚身的疼痛,而那一声嘶吼更是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曾消失,让她从心底生出绝望与愤怒,这太不正常了。风翳凝眉敛目,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唇角一动挤出一个字:“信!”
她从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即便虞鸣隐当初的狠心令人发指,也不至于让她惊吓至此。那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吓成这样?而且一回神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惹得虞鸣隐大怒,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形,狭长的眸子被怒火烧得通红,紧盯着他,恨声道:“你安的什么心?”
那是他埋在心底最深的一道伤,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都会被一双血红的眼睛惊醒,然后心痛到天亮,为什么他明知如此,还要在他的心上再扎上一刀?风翳极为不耐烦他,轻轻一挥袍袖,已然将他给震出卧房,下一刻门窗紧闭,任他如何拍打踢踹,都不能撼动分毫。手上打了几个印结,布下一个隔绝结界,将外面的吵闹之声屏蔽,这才微偏过头,拧着剑眉问哆嗦成一团的阮汐灵,“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卧室内一时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阮汐灵不知道过去多久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只是说话仍有些语无伦次,“我看到一个女人被烧死,她血红的眼睛好像看着我,又好像看着别人。也不对,那双眼睛好像是我的…”她潮湿的脸颊贴在男人的颈项上,沁出一丝凉意,小手紧扣着他光滑的肌肤,掐出了几道血痕。神思恍惚的她又继续说:“我能听见她的悲鸣嘶吼,能感觉到她的绝望悲凉,或者说我就是她,因为我的心很痛,痛的不能呼吸!”
闻听此言,风翳顿时沉下脸,反手将躲在他衣领中的少女给拉出来,掌心托起她蜷成一团的身体,冷声厉斥:“闭嘴!”
斥责完他似乎又觉得不妥,抬起她苍白的小脸,语重心长的道:“那不是你。你看到的只是元香的怨念,她死的惨烈,又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怨恨,所以才影响了你的心志,让你感同身受。”
解释完,他都觉得不合逻辑,即便有怨念,也总得有媒介才能让她感觉到,否则凭白无故她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此时,他别无选择,只能用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来掩盖可能的真相。阮汐灵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故而没有丝毫怀疑的接受了他的说辞,泫然欲泣的猛点着头,“嗯,一定是这样!”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风翳的心湖荡起丝丝涟漪,压下心底的不安,柔声轻哄着她:“好了,没事了,不管是人是鬼,是神是佛,都有本王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乖。”
他手指怜惜的轻抚着她的小脸,故作轻松的取笑道:“不过是怨念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
说是如此说,他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想着主意,怎么把刚刚的借口给圆上。这丫头脑子转得飞快,要不是惊吓过度,早就发现他话里的漏洞了,不过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两人软语轻声的又聊了一会,阮汐灵终于摆脱了焚身的阴影,心情平复下来,果然智商回笼的问:“你说的也不对啊,元香就算是影响我,也得通过特殊的媒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让我看见那么血腥残暴的一幕?”
风翳早就编好了托词,神秘的道:“你忘了你身上还有三魂七魄了?这就是媒介!往生莲不甘被本王封印,这是在反抗。”
阮汐灵半信半疑的问:“可是它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还会作妖?”
它要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岂不是说他的封印也没了保证?现在又激怒了它,岂不是对自己很不利?她脸色一会一变,跟调色板似的,看得风翳哭笑不得,按住她欲暴走的身躯,缓声说:“想想你自己。你的一缕意念都能成独立的个体,那往生莲的意念就不能影响别人了?别忘了,它可是天地神物,有点手段也是正常。”
经他一解释,阮汐灵终于不再那么紧张,挠了挠头说:“这它要三不五时的冒出来影响我一下,迟早我得精神分裂,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它作妖?”
她是真被吓怕了,做了十八年的自己,现在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感觉太特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