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6月5日。 转眼之间就到了新一年的年中，从年初大发会股市突然崩塌，到经历了财团、政府救市无果，海外财团撤资逃离，股市暴跌70%后一蹶不振，随后更为恐怖的土地总量限制政策发布，房市遭遇强震荡，短短几个月就从最高点跌落近半！ 日本民众真是过了无比魔幻的上半年，然而令他们预料不到的是，下半年更加奇幻！ 上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东产内部丑闻在随后乱七八糟的舆论骂战中逐渐被人遗忘。 吃瓜群众永远不会紧跟一个热点超过三天，媒体的作用便是不断将新的瓜切好递到他们嘴边。 浅野直人入狱，在东产公关部的奋力操作下，所有人渐渐把视线投射到支行长代理北原苍介的身上，警察本部的乌龙调查事件反而成了最好的宣传资料。 被人陷害，不得不在警察本部办公的银行职员形象被大肆描绘，与此同时，北原物流也开始悄然塑造起北原苍介的神格，在会社日益成熟之际，融入北原苍介的创业事迹。 他从无到有，目光独特，利用300亿资金在市场大杀四方，俨然成了新的金融界、商界的明日之星。 东产高层中兼任各种超级商社社长的人不在少数，但北原苍介是唯一一个自己创办会社的人。 北原物流和北野物流高质量的服务在两三个月的积累下赚足了口碑，被称为家庭主妇の友人。 然而刚进入上半年的年终，这些新闻都被国土厅公示的新一轮地价给压下去了！ 公示地价是日本国土厅根据1969年（昭和四十四年）制定的《地价公示法》所制定的一项基础标准，会每天公布全国各地的住宅用地价格，给国民做详尽参考。 捏着手里的地价公示报纸，北原苍介抽出一根烟来，随即意识到还在支行，便默默塞回了烟盒内。 与去年同期相比，东京等六大都市住宅用地价格下降了12.5%，全国平均下降5.6%，降幅再度刷新纪录，也是第一次，地价到了许多投资者的警戒线！ 大阪中央区地价回落到85万円一平，边界地带更是只有70万円左右，中央区是大阪府核心地带，其他诸如天王寺区、西区等地方已经出现50万円一平的挂牌出售房产了。 五年前广场协议签订前，大阪中央区的地价约为40万円一平，这个价格和华国20年时普通省会城市的均价差不多（2万软妹币一平），不过那时日本国民收入也不高，但不至于望房兴叹。 现在边缘地带的房价已经解决昔日市区房价的价格，意味着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无论是什么时候投资，都可能是亏本的状况！ 这些投资者和会社之所以现在还敢和他叫嚣，无非是因为手里捏着的不动产至少在价值上比之五年前还是高的，他们是赚了。 房价下跌，只要不是最高点附近时入手，一般出售后还是能小赚一笔，因此他们有恃无恐，只是随着房价下降，他们能到手的利益越来越少了而已。 至少还是赚的。 但现在，可能要亏本了！ 更尴尬的是，土地总量限制政策出台后，不动产贷款各种严查，很多人都不得不出售房产还贷，不动产交易市场一下子涌入那么多房子却鲜有人接盘，和去年北原苍介刚挂牌几套房产就被人抢购一空的景象截然相反。 令他唏嘘不已。 这才过去半年，这些蠢货就开始自我挤兑，往找死的路上一去不返了么？ 他想想也觉得好笑，这些人反对自己的还贷企划时，一个个气势汹汹，成群结队，很快就组成了所谓的联盟进行抗议，而实际上，在交易市场，他们互相挤兑，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实在搞笑。 因此北原苍介从一开始就没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他们会自取其辱，然后走向灭亡。 他好奇的是政府和财团会怎么做，那么大的库存，财团手里捏着全日本60%以上的不动产，每一天的暴跌都是对他们资产的一次冲击。 这么想着时，樱井冴子抱着一堆资料敲门进来了。 “北原行长，这是最新的大藏省公文，请检阅。”
她俯身过来，将还没有拆分的红头文件递给他。 樱井冴子只是稍微欠身，胸口便沉甸甸压在了老板桌上，她的规模比藤原还可观，完美诠释了天使容貌、魔鬼身材的定义。 在北原苍介面前，她没有面对浅野直人时的拘束，两人的交谈也更像是朋友，只是每一次对话，她总难免想起那一晚的一吻，和他画下的一个大圈。 北原苍介哦了一声，拆开文件，大藏省一般不下发这类红头文件，只有非常重要的信息才会这样分发到各级金融机构。 大藏省银行局局长罢免与任命通知。 北原苍介挑眉，往下看去。 前银行局局长土田现正涉及金融贿赂、豢养情妇等问题，已经被总务省带走调查，接棒的是原银行局常务次官寺村信行。 同时公布的还有当下十一所都市银行、三所长期信用银行、七所信托银行一共二十一家大型银行截止到五月份的不良债务总额，约为10兆円，但它们的有价证券账外收益超过17兆円，如果考虑到企业内部保留的准备金，金融系统整体上来看并没有出现问题。 这就是寺村信行对民众的解释。 至于那些地方银行，更小的金融机构，总体体量不过几十兆円，能产生的不良债务极其有限，有这二十一家巨头保护，不是什么大问题。 从账面数据上看，各个银行绝不可能出现入不敷出，民众恐惧的兑付不能的情况。 毕竟他们持有的账外收益就完全能覆盖所有不良债务，更别说二十一家巨头每年产生的经济效益总和还有近百兆円！ 北原苍介笑意更深，这一颗抛给民众的定心丸根本就是夺命丹啊！ 记忆里，原来历史上从92年房价崩溃之后，日本金融界发生了各种恐怖动荡，各类丑闻不断，近百家金融机构破产，二十一家巨头合并的合并，重组的重组，三家长期信用银行更是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千禧年后由六大财团合并重组成的三大金融控股集团成立，才得以好转。 要说金融风波是突然爆发的，北原苍介绝不相信。 只从日本兴业银行说起，伊藤万事件和尾上缝事件亏损了1兆2000亿円，导致它直接被富士银行吞并，怎么可能目前二十一家巨头的不良债务总额只有10兆円。 自家支行目前都有300多亿呆账，大阪地区估计就有8000多亿了，后来东产背负的2兆900亿是减掉当年收益，账外收益和财团注入资本后依旧持有的亏损！ 目前整个东产怕是不良债务已超3兆，这还只是二十一家里的其中之一呢。 大藏省越是遮掩，就说明问题越是严重。 看来汹涌的风暴就要来临了啊。 他今天下午要动身去往东京，吉卜力工作室的成片已经做好，等待他的检阅，另外两家工作室也联系上了，北野兰不知道为什么很上心，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的她居然特意东京大阪来回好多次，亲力亲为，今天也强烈要求陪着他一起去。 这女人，确实懂得分寸和人心。 北原苍介想到她不免想起她后背上的凤凰刺青，这些日子有小林杏子的陪伴，他倒是很久没见过北野兰了。 北野兰倒是偶尔打来电话问候一番，在清楚了北原苍介和小林杏子已经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很识趣的不再主动上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下午我要去一趟东京，河谷村还有那些女职员的事情......”北原苍介刚想吩咐樱井冴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莫西莫西？”
“苍介，是我。”
电话声音那头是一道清丽而冰冷的声音，语气里能稍微感受到一丝别样的暖意。 “丽子......姐姐？”
北原苍介愣了下。 “哈喽~小苍介，还有我哦~想我了没，有没有长高变大呀~等回头姐姐好好给你验......诶诶诶，大姐，我还没说......” 另一个声音明明甜糯腻人，但语句却极为大胆开放。 咚！ 什么人的头被敲了一下。 “下午六点，东京银座，L'Effervescence餐厅，别迟到。”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北原丽子和北原宁子，两个姐姐居然同时回来找他，他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