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从小在江边长大,但这还是我这辈子头一次坐船出海。小时候总听大人说,百川东到海,意思是所有大江大河,最后都是要汇入大海的,这一次我终于来到了大海,心里反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我本来以为海上的船肯定会特别晃,我搞不好会晕船,结果跟着波哥、龙哥他们到了船舱之后,却发现船舱里非常的平稳,甚至都感受不到这艘船在航行一样。可能一来是因为今天是个好天气,海面上没什么风浪,二来是因为这艘船够大,就算有些晃动也不容易察觉。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周围是一些来自本地的打捞员。他们用泰语聊他们的,我们用汉语聊我们的,彼此互不干扰,谁也听不懂谁。波哥告诉我们,这艘阿瑜陀耶宝船距离码头大概是两个小时的航程,我们天亮之前就能到达沉船的位置,在抵达之前最好小睡一觉,补充一下体力。梅叔问:“天不亮就要下去吗?那乌漆墨黑的能找到宝船吗?”
波哥笑着说:“海底下白天晚上一般的黑,反正有头灯,不靠自然光。再说半夜下海更安全,咱们这艘船名义上是渔船,打渔一般也是天不亮就行动。”
“明白了。”
我和梅叔连连点头,一转身,只见大手子马海龙已经靠在一边睡了起来,眨眼的功夫,他居然打起了呼噜。“龙哥这心理素质真过硬,说睡就能睡着啊。”
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波哥点点头,说:“要不然人家是大手子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睡吧睡吧,时间宝贵,咱们也好好休息休息,潜水打捞是力气活,不好好休息可不行。”
说完,波哥也挨着马海龙躺下,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我和梅叔初来乍到,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尤其周围还都是一些说着不同语言,有着不同文化的外国人,我们爷俩心里都没底。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当时生怕自己睡下了,旁边突然冒出来几个不安好心的泰国人,把我给噶了。但既然龙哥和波哥这两个老炮儿没有提醒我们注意安全,那就说明这船舱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梅叔坐着抽了根烟,和我说:“睡吧,养精蓄锐,到时候到了水底下,还不一定遇到什么情况呢。”
我应了一声,躺在龙哥、波哥的旁边,闭着眼睛,开始睡觉。梅叔很快也躺下了,不过我看他眼睛半睁半闭的,好像并没有打算真的睡觉。船舱里的空气很差,除了梅叔抽烟的烟味之外,还有很重的臭脚丫子味、胳肢窝味,还混着一股鱼腥味。再加上这趟航程本来就只有两个小时,所以我从头到尾也没有睡得特别踏实。我中间似乎是睡着了一会儿,睡觉的时候做了好多梦,有时候梦见和蒋勇光、小梁他们在古墓里逃跑,有时候梦见和小梅姐结婚,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婚礼。还有一个梦,我梦见我和梅叔下了海,在海里遇到了一张浑身长着眼睛的大章鱼,梅叔被那只大章鱼给缠住了,我怎么救也救不回来。后来我突然听见周围有好多人叫了起来,叫的都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从睡梦中惊醒,翻身起来,只见周围那些泰国人全都站起来往船舱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嚷嚷。我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只好回头去看于晓波和马海龙。结果这两位大哥倒是心大,于晓波还躺在船上揉眼睛,马海龙根本就没醒,捂着耳朵睡得像死猪一样。我忍不住问于晓波:“波哥,波哥,他们嚷嚷什么呢?”
于晓波打了个呵欠,说:“到地了,他们急着下海打捞去呢。”
“这么快就到了,我感觉才刚睡了一会儿。”
我有点没睡够的说。回头再看一眼梅叔,只见梅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正坐在我旁边抽烟。我问梅叔:“叔,你是不是没睡?”
梅叔笑了笑,说:“睡了,睡一会儿就醒了,我这个年纪的人觉少。”
眼看着这群泰国打捞员都快走光了,于晓波推了推马海龙的屁股,说:“龙哥,龙哥,别睡了,起床干活了。”
马海龙不情不愿的翻了个身,嘟囔着:“着什么急,再睡一会儿。”
于晓波无奈的说:“赶紧起来,去晚了好宝贝就让别人都给抢走了!赚钱要紧还是睡觉要紧?”
一听这话,马海龙才揉着眼睛翻身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那肯定还是赚钱要紧。”
结果说话的功夫,船舱里已经就剩我们四个人了,泰国人早就出去了,我们四个成了垫底。于晓波赶紧爬起来,说:“走,外面在发装备呢,这批装备质量参差不齐,去的晚了只能分到劣质装备,这可是要命的!”
“哎哟!”
一听这话,我也马上紧张起来。装备的好坏可是攸关性命的,这一点可不能含糊。于是我赶紧迈步往外走,走到外面甲板上,果然见到几名船夫在挨个给打捞员分装备,之前出去的那些人基本都已经分到装备了,只有我们四个两手空空。我当时就觉得这下完了,好装备肯定都被挑走了。于晓波也是表情凝重,走过去和那个发装备的嘀咕了几句,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是面露喜色,笑眯眯的和我们说:“走大运了,这批装备都是全新的,质量完全有保障,各位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梅叔一听,不由得眉开眼笑,说:“咱们运气这么好?咋一来就碰到新装备?”
马海龙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说:“那是因为这艘阿瑜陀耶宝船的位置和深度导致打捞难度较大,之前用过的那些装备,都不满足打捞这艘船的标准,所以这次打捞必须要用新装备。”
于晓波眯着眼睛看向马海龙,问道:“龙哥,你该不会早就猜到这次的是新装备,所以才睡得那么踏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