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破门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一旁的肆笑道:“山鬼手中铜锤同样非是凡物,资质越差的器具,敲打起来便要越多的锤数,若是资质好的器具,反倒用的锤数越少。”
山鬼哈了口气,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小鬼手中此锤乃是冥河水淬火,鬼界金所制,一日有位仙家道人路过,见吾用此锤敲打砖石,惊叹吾之怪力,赞绝于此锤,就取了个名字,叫回轮锤,就是能让任何东西都回炉重造的意思。”
“逆司马手里这小鼎并非凡物,这一锤敲打下去,应当就能逼出其内蕴器魄,之后便用我的炉铁修补即可。”
“还请逆司马和吾走一趟,去吾敝舍稍稍坐会,好等我敲打一番。”
张破门点点头,便跟着山鬼和肆想前方走去。一路上,张破门只能看到孤魂野鬼,四周黯淡不可查,更有迷雾隐约浮现,他不由得疑惑,便问道:“山鬼朋友既然愿意为酆都城锻造通货阴钱,为何不在城中住,反倒是要跑到这荒芜之地呢?”
“逆司马这句朋友听的吾非常受用,如果换做其他人,吾也许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今天就破例给逆司马一个面子。”
山鬼没回头,厚大的脚掌踩在地上,留下一个有些暗红的脚印。“吾生前乃是一名铁匠,专为官府打制金戈铁马之用,战场之上,多有生灵屠戮,吾也算是间接的帮凶,因此感到心中羞愧,后来便金盆洗手,即便锻造,也就自己做做东西,或是搞点农具下地锄禾,年纪大了,不中用,老了之后就想享受天伦之乐。”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年轻时不懂规矩,气盛,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干出名头之后,想要摆脱名头的束缚,却没那么容易,官府以吾妻子儿女作为要挟,逼吾继续干活来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吾被逼无奈,只好再度出山,可等战事结束之后,吾才知,吾之妻儿早已饱受虐待,含泪九泉,吾也因此恨透了那帮尸位素餐的畜生,双眼流出血泪而亡。”
“死后吾辈因罪孽缠身,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张口便是火气,举手投足就有锈味,虽崔判官一再挽留,但吾辈终归是没办法再相信官僚,你别看这酆都好似气派,又是神仙,可其中秘辛和阴谋,又有谁人能知?”
山鬼长叹一声,突然给了自己一嘴巴。“抱歉抱歉,是下属无礼,不知为何,看见逆司马,吾辈没有那种排斥的感觉,就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时候要是受罚,山鬼心甘情愿。”
“言重了,山兄,不必如此拘谨。”
听完山鬼的故事,张破门也是颇为感慨,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作为现代人,他很难理解到山鬼那个古老年代时所经历的战乱和纷争,更不知道当时它的心情有多绝望,只是此刻看向山鬼,它赤红的脸上面无表情,好似死如死灰,这可比悲痛欲绝,更令人感到悲哀。肆对于山鬼的故事到是早已熟知,毕竟她已经和山鬼打交道很久了,看到气氛突然变得沉默,她倒是及时出来打哈哈:“唉,老谈这些麻烦事情干什么,不如看看这小鼎是什么宝贝?逆司马,一会你可得好好看着,这种东西,就好似你们现在说的抽奖一样,全凭运气。”
“万物都有胚子,严格意义上说,你这个叫做鼎胚,鼎是国之重器,平日里可算是少见,但即便如此,也仍有层次不齐的情况,好鼎能镇八方,烂鼎就是用来煮肉的锅,你就不好奇,自己这鼎胚究竟是好鼎还是烂鼎吗?”
张破门听完,心中微微一动,若真是如此,那确实很值得期待。谈笑之间,一座小小的屋子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张破门抬头望去,只见它背后依靠一座大山,面前则有一条河流,难怪叫做山鬼,想来是因为有这个原因。“这就是罗酆山,酆都极北之山,山上有石滚落,入溺河,便成鬼金。”
山鬼招呼两人走到屋子里,张破门顿时感到一阵光与热,但是尚可接受,而一旁的肆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摆了摆手。看到张破门疑惑的神情,山鬼笑着解释道:“炼物,要用阴火和阳火搭配使用,这其中阳火对鬼祟威胁颇大,肆是接受不了的,吾的话,皮肤之所以会变成红色,就是因为长时间被阳火灼伤导致,倒也习惯了,逆司马魂魄为阴,但肉身是阳,也不会畏惧这些。”
解释完毕之后,它走到身后摆放的铁砧,面前,将小鼎放于上方,嘴中猛地喷出一口烈火。“一锤!”
在灼热的气温之中,山鬼青筋暴起,肌肉凝聚成块,充满力量感的挥下一锤!“铛!”
一声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响彻整个小屋,这一刹那,一道青色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就连没有进屋的肆都察觉到了异常!“这是!”
张破门看着青色光芒逐渐消失而去,浮现在他面前的,乃是由那青光残余所凝聚的奇特大鼎,乃一圆八方,气势磅礴,三足鼎立,纹路复杂,足跟乃是兽面之纹,腹饰夔龙,更有雕刻篆文于内壁之上,以前在电视上,或是书本上看到的鼎,不过只是图片,此次亲眼见到真正的鼎器,实在是让他感慨万千。真乃国之重器!“此鼎暂且无名,这是它鼎胚之中的元神,我需用阴火保护,再用鬼金修补。”
山鬼速度很快,双手燃起蓝色的火焰,将那青光保留下来,便开始专心致志的造鼎,张破门知道此时不宜叨扰,便在一旁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锤击的声响中,张破门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而好奇的肆也弹出脑袋来,看向大鼎。鬼金补全的大鼎,要比以青铜为媒介的大鼎看着更为庄重,通体全黑,但纹路和篆文却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只需灯光便可观察到这些细节。张破门上前一步,放上手掌,感受着它传递而来的厚重感觉,篆文在眼中飘过,那是它的名字。“静镬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