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破门发现这些易经学术的人确实都有些乱七八糟的讲究,先前在堂口里,冥想祭祀的地方是地下,现在他和白章前来收拾东西,也是在地下有一密室用作辟谷修行,实在是奇怪。白章看张破门神色有异,疑惑道:“咋了?这儿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章“哦”了一声,将蒲团挪开,露出一块活板门,将其提起,带着张破门一通走下去。“我师父修行时不喜欢有香做环绕,虽说御香能沁人心脾,脑内疑惑更易摆脱,但师父常说那终究是借助外力,悟出来的也是‘歪理’。”
“虽然我经常打扫,但这地方还是有些潮湿的味道,你就暂且忍受一下吧。”
张破门笑笑摆摆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等到他和白章彻底下去步入那个房间时,张破门才大吃一惊。和他想象中不同,这地方怎么看都不似个冥想的好去处,杂物横七竖八堆放着,远远望去已无立足之地,唯独中间有一块稍稍能供一人坐下,这一幕,让张破门对白章所说的“经常打扫”产生了怀疑。“呃......师父哪都好,就是比较懒,我出去上学,这地方无人看着,他也懒得打扫,垃圾也越来越多。”
“不过这就麻烦了,破门你还得帮我收拾一下,等到把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我才好看看那些能托付给你。”
两人撸起袖子,这便开始打扫。东西比他们俩想象的还要多,光是收拾这些玩意就足足花了一个小时。张破门负责将东西整理出来,他左瞧瞧右看看,见地上那些玩意儿每个都长得稀奇古怪,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嗯?”
张破门眼尖,看到在这堆古董下面,似乎有个银色的东西露出一角。他一把将那玩意儿揪出来,却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十字架。“你师父不仅信道,还信上帝?”
白章回过头,翻了个白眼。“那是上次我师父一个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国外的信仰也很厉害,要让我师父考证考证,看看如何。”
“后来呢?”
“师父把它扔进杂物堆,他说这玩意没啥可考究的,也分不出来个孰高孰低。”
张破门点点头,愈发觉得白章的师父是个智者。他们俩把东西收拾完毕,白章看着没有什么遗漏,这才环顾四周,为张破门物色可用之物。张破门自己也看,却看不懂,那些符箓,雕塑,纸人和桃木剑,都不是他应当握在手心的东西。张破门经历了许多鬼祟之事,身为阴差,他又懂了些许道理。阴阳先生有罗盘和口诀,道士有法器和法物,而请神人,靠的则是能够贯通三界六道的黄白之物,以一字概之,先生的道,是寻;道士的道,是驱,而请神的道,是请。而请字的另一层含义,则是易,交易的易。张破门思绪又开始飘忽不定,他在这能想到这些,所以对白章的话又产生了些许认可,这地方确实适合思考问题。不过这些玄之又玄的玩意儿始终让他头痛,他是个比较简单的人,虽然可以思考,但绝不喜欢思考。“找到了,给你这个,”白章将一个古朴的盒子交给张破门,张破门眉头一皱,看那盒子上面花纹繁多,让他想起了那个被有心人利用的恶鬼。“这盒子我也没打开过,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我师父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的遗物,他好像干着和你一样的事情。“张破门眼中光芒一闪,接过盒子,只觉得里面沉甸甸的,似乎是什么重物。他当着白章的面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颗通体白色的珠子,看似通透实则略有浑浊,摸起来手感光滑并无棱角,显然是人为打磨过。张破门不懂石料,却能察觉到上面若有若无的阴气。“看起来像是玛瑙。”
白章在一旁观瞧了半天,下了定论。“我要这玩意干嘛?拿去卖吗?”
张破门其实有些头疼,一是因为他对玉石没兴趣,二是因为他身上具有阴气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既然是那位请神人的遗物,且明确说过要将此物托给我师父,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东西,更何况师父不喜欢玉石这种身外之物,留下它必定有原因,你就先拿着吧。”
张破门揣摩半天看不出这玛瑙珠除了阴气之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决定回去找时间请教一下书中仙,他谢过白章,从地下室走出。白章将蒲团拿回来,双膝跪到上面,珍重的朝着那张黄桌子磕了个头。“师父,房子师叔自会做出打算,我此次离去,可能就再也不回头了。”
他站起身,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走吧。”
张破门感觉他这一句话说的颇为熟悉,细细一想,王家窑的土地爷曾说过一句“此去罢了不回头”,意思是很相近的。只是前者不回是不能再回,后者不回,则是不必再回。张破门心中感悟,又觉得自己愈发神棍,便不多细想。两人在日落前赶上了最后一趟班车,回到了省城里。“走吧,今天心情不好,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可以,但不能喝醉,我还得回去陪老婆。”
想起何亦儿,张破门顺手发了个短信给她,免得她做饭等着。白章给他肘子来一拳,嘿了一声。“你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不行,我今天一定得把你给灌醉!张破门大笑一声,带着白章随便找了个烧烤店坐下,点了七八十根肉串之后,又要了一打雪花纯生,势要让白章知道知道他的厉害。“卧槽,你真要啊!”
白章看着那么多酒就发怵,张破门从小和爷爷和粮食酒,酒量大得很,除非他想醉,否则醉不了,真要比起来,白章绝对不是张破门对手,当即就拿出一半到前台退掉。两人谈天论地,有说有笑,张破门吃得满嘴是油,刚打算拿一瓶啤酒,然而他弯下腰后,却浑身一震,不再动弹,保持着拿酒的姿势。白章有些疑惑,看着张破门立在原地,问他:“你在干啥?舒展筋骨?”
张破门没法回答他,此刻他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因为在他们桌子下面,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没穿衣服,皮肤如白纸般毫无血色。他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