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嗤笑声,惊叹声,轻蔑声不绝于耳。不仅针对戚昭,更有是针对戚家的嘲讽与非议。“好了!”
吴帝脸色愠怒,看着跪在堂下的戚昭:“朕倒是有所耳闻,戚家长女是个直性情,今儿一见,倒真如传言所说!”
皇后端起桌上的果酒浅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戚昭。戚婉即将成为她的儿媳,早在她这个未来婆婆面前嘀咕过家里长姐的二三事。先前京城武学子弟比试,皇后亦有耳闻,便先入为主,觉得戚昭这女子,不成体统,上不得台面。可在宫中多年,皇后不知见过多少个女人,仅是戚昭从席上起身走上前说的这两三句,就可看出其性情,与传闻中大相径庭。更不似戚婉描述的那般:粗鄙暴戾,不守礼矩。尤其是戚昭那双眸子,透着股宫中女子不曾有的真挚和清透。“既然你敢如此大方的承认没有备礼,不妨说说你的缘由?”
皇后放下酒樽,宫装下的手悄悄拍了拍吴帝,又给他了个眼神。吴帝应声,示意戚昭必须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今儿这局,算是收不了场了。太后大寿不备贺礼,于大吴礼制自是不尊,以下犯上,公然挑衅皇室权威。莫说是戚昭,整个戚家怕是都要受到牵连。戚昭颔首,故作一副知罪懊悔的模样:“都是臣女过于依赖小娘,这才有了今日的疏忽。”
戚昭余光瞥了眼柯氏,不等她起身狡辩立马委屈道:“哎,臣女命苦,自小没了娘亲,在小娘的拉扯下长大!臣女视小娘为亲娘,对她依赖信任。自打娘亲去世,戚家就一直由小娘管着,逢有贺寿宴礼,哪轮到我这个作小辈的操心。”
“只是……”戚昭顿了一瞬,佯装抬手拭泪:“臣女也不知,为何此次太后寿宴,戚府礼库竟然没有准备贺礼。”
戚昭一席话说的委婉却意味深长,明面上是在请罪,实则暗讽柯氏管家无能苛待嫡女。照理说,宫宴这种大场面,各家备礼确是由掌事人负责,告知府中礼库,一齐送入宫中。戚家家主有礼,二小姐戚婉也有礼,独独少了戚昭的份……戚昭那耐人寻味的眼神不时瞥向柯氏,又装作说错了话似的连忙收回眼神,将头垂低:“终归是臣女的过,自请责罚,还望不要牵连到戚家!”
皇后乃是上一届宫斗的翘楚,当然听的懂戚昭话里的意思,顿时明白了。非但没有反感戚昭暗讽,还觉得这丫头有几分聪明。比起戚婉那个温柔较弱又女儿家心思颇多的性子,她倒是更喜欢戚昭。更何况,戚昭是戚家嫡女,倘若当初与太子定亲的是她,兴许对皇室掌控戚府更有利……“姐姐,你怎么在外人面前抹黑娘亲呢!”
戚婉一时有些按耐不住,下意识开口替柯氏辩解。她不说还好,一说正中戚昭下怀:“妹妹何出此言?我何时说小娘的不是了?”
戚昭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小娘替戚家操劳多年,难免有疏忽之时,我这个做女儿的没法分担,当然是我的过错!”
“姐姐以为旁人都听不懂你含沙射影?不……”“婉儿,不懂规矩!”
皇后脸色微冷,拂手打断戚婉的话。说多错多,她再继续说下去,才是真正的给柯氏抹黑。柯氏是皇室的眼线,皇后顾忌着这层关系,没有挑破,只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就暂且饶你一次。皇上,母后你们觉得呢?”
太后坐在席中,目光却一直都在吴衾祎身上。顺着他最疼爱的孙儿的目光,那眼里,分明装着跪在堂下的那个蓝衣女子。活了半辈子,她若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算是白活了。既是吴衾祎在意的人,太后自然爱屋及乌。“哀家过了这么多次寿,收了多少贺礼?又不缺什么,何故要闹的这么严肃。”
太后拂拂手,示意戚昭起身,还不忘顺着戚昭的话警示柯氏。“小辈不记无妨,当长辈的出了岔子,还不如一个小辈勇敢。柯氏啊,你还要好好学学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
柯氏吃瘪,也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咽。本想借贺礼一事让戚昭难堪,竟被这小贱人摆了一道,搬起石头里砸自己的脚!“太后教训的是,臣妇谨记在心!”
坐在戚家对侧的陆宛英,看着戚昭那副‘做作’的模样在皇上皇后面前显摆,不由一阵心烦。陆宛英心下冷笑,旋即想起了什么似的,眸中划过一抹狠色。满京皆知戚家长女不学无术,而今来了宫宴上,她又怎会让戚昭如此轻松的全身而退!“太后体谅晚辈,咱们做晚辈的,是不是也应该知礼?既然没有备贺礼,不如戚姑娘当众表演才艺给太后贺寿如何?”
陆家,乃吴帝最信任的家族。当年陆老将军跟着吴帝生杀予夺,为救吴帝不幸战死沙场,留下陆丰年与陆宛英兄妹两人。虽是女子,可陆宛英的才学也是人尽皆知,在朝里朝外,她说话都是有分量的。方一开口,就有不少人跟着附和:“是啊,这六艺之中,总有戚姑娘擅长的,不妨当场献艺,也算是贺礼了!”
“不了不了。”
戚昭摆摆手:“臣女不才,跟着家父只学会了舞刀弄枪的功夫,这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擅长,就不拿出来班门弄斧了。”
她眼珠子一转,目光看向席下正在哄闺女的贺遂,心下有了主意。陆宛英不是想看吗?就给她这个机会,让她看个够!戚昭倒是想瞧瞧,这陆家大小姐和她的便宜老公到底有没有擦出火花!她声音忽而敞亮起来:“太后!臣女虽然没本事,可我相公行呀!您瞧他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如让他来,给您吟个诗!”
“荒唐!”
陆宛英就差没有拍桌而起了!戚昭这不明摆着羞辱人吗!贺遂就算是上门赘婿,到底也是男人,岂能在众人面前卖弄才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