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样一来她跟房昱已经完了,房家娶的是少奶奶而不是纳妾,如果仅是妾室恐怕还有转寰的可能,可她素来有端庄之名在外,结果却被鲁振谦弄得名声扫地,房家怎么可能会接纳这样的儿媳进门? 她紧靠着墙壁,浑身已汗如雨下。 她筹谋了这么久,没想到前程还是毁在鲁振谦手里。 望着扭打在地上的鲁振谦,她满腔的绝望又转变成了仇恨,这是曾经说过会爱护她一辈子的人,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她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把她的所有给毁了!是她欠了他吗?就算她欠了他,他如今也连本利讨回去了! 她不过就是拒绝与他共度终生而已,但他却把她一辈子的幸福给毁了! 她咬牙瞪着他,双拳握得死紧。 “住手!”
正在不可开交之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人,扬着清脆的嗓音大声喝道。沈弋听见到这声音便抬头望过去,只见沈雁步绕过屏风进了屋,目光扫过她的脸,落在地上的两人身上。 众人皆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居然会出现,不只是沈弋脸上布满着震惊,就连房昱和鲁振谦也蓦地住了手。 “房师兄和鲁三哥真是好兴致,跑到戏园子里来打架,这是看武戏看上瘾了么?”
沈雁皱眉望着他们,一面示意丫鬟们去扶沈弋。 房昱满面通红,从地上站起来,抹一口嘴角的血,羞愤地望着地下。 鲁振谦也没好到哪里去,起身道:“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正差个人评理,你姐姐水性杨花,一面与与我虚情假意,一面又与这姓房的暗渡陈仓,还把我当傻子愚弄,你说我该不该打他们?该不该?”
“鲁三哥真是越发不顾体面了!”
沈雁沉脸道:“竟然当着我这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种浑话!我能给你评什么理?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是过来带我大姐姐回去罢了。”
“我说浑话?”
鲁振谦的气极反笑,声音夹杂在楼下传来的锣鼓声里,“她把你们二房当贼一般地防,你竟然还来给她作掩护?仔细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死那是我的事,就不劳鲁三哥操心了。”
沈雁平静地,“鲁三哥前些日子病了那么久,想来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弄得神智也有些不清了。这么样大动肝火,可仔细走火入魔。挑拨是非乃是粗鄙妇人之行为,三哥往后还是少行这种事罢。”
说完她望着沈弋:“车在楼下等着,还不快走?”
沈弋眼泪刷一下滚出来,双唇颤了颤,终是没能说出话来,掩面走了出去。 她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是沈雁出面给她解了围,心里哪里说得清楚是羞愤是宽慰还是无地自容?总归她没有脸再呆在这里了! 鲁振谦伸手阻拦,被随在沈雁后头进来的陶行贺群伸拳挡住了。 沈雁寒脸道:“三哥见好就收吧,我不追究你打人之事,你就该偷着乐了。 “沈家要脸,鲁家也要脸。你就是再死扯着不放,沈弋也不会嫁给你,就冲着你今日这样的行为,我沈家也不会结下这样一门亲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三哥身为一个男人,先是私下冒犯我姐姐,后又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孩子,就不嫌丢脸么? “就算鲁伯母知道这件事,可事已至此,难道我们沈家还会跟房家毁婚转为跟你们结亲不成?不管沈弋有没有错,你都肯定是摘不干净的。现在话都说明白了,再闹下去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既然输了,何不就输得痛快些? “有什么委屈,请鲁伯父随时上沈家来!”
鲁振谦圆睁眼瞪着她,却也没再说出什么别的来。 她可不像沈弋,她的身后有沈宓,他就是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得罪她的。更何况又有莫名其妙随后进来的陶行贺群,他哪里还敢造次? 他咬牙转向房昱,怒指他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房家娶了她进门,将来能捞着什么好处!”
说完他沉声冷哼,一拂袖出了门。 脚步声顺着楼梯咚咚地远去。 屋里只剩下一脸寞然的房昱。 沈雁望着他,张嘴想要劝两句,到了嘴边却又变成:“房师兄也回去吧。”
这件事不该她劝,这里头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想置评,要不是因为鲁振谦把地点选在了这里,为了保住沈家的名声她才不会插手。每个人有每个人选择的道路,沈弋的婚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那是她自己行事的结果,她好,她开心,她不好,她也不会落井下石。 鲁振谦前脚出了门,她后脚也跟着下了楼,沈弋在车上灰白着脸流泪,双目呆滞,仿若已死了一半。 沈雁示意福娘塞了张干净帕子给她,便就闭眼歪在枕上,吩咐庞阿虎赶了车。 韩稷这里目送他们离去,见没为难到沈雁也松了口气,回头交待陶行:“把人放了。”
鲁家房家的小厮被陶行半路截住看了起来,倘若让两家的夫人赶在他们还在的时候过来,那么事情就完全无法收拾了。而眼下他们的主子已经分别回去,回去后也就随他们怎么说了。 只是想到好不容易见了她一面,却是为了别人的事忙碌,连与她正经说上几句话都未能,心里又十分失落,期盼魏国公回府之后去提亲的意念却又更浓重了。 房昱在屋里呆坐了片刻,胡乱理了理衣襟,也顶着一脸伤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门。 他无法想像沈弋那样的人会有这么不堪的一面,他无数次地说服自己不要相信鲁振谦的一面之辞,可是她苍白的解释却令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本是那么高贵的人,如果真是鲁振谦诬陷她,她为什么不奋起反击?为什么只是软弱而失措地沉默? 他扶着扶手下楼,已不愿深想。 对于这门婚事,他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期待。 沈雁带着沈弋回了府,二门下只看了看她,并没有说什么,便就转回了碧水院。 沈婵和萱娘在华氏屋里抹牌,听说她回来,均相视笑着看了过来。 沈雁一路上尽想着沈弋这官司,早把去华家拿烧猪的事抛到了脑后,眼下见着她们俩才陡然想起这茬,立时掉头出了门外,大声道:“福娘,你去华府拿两只烧猪回来!”
说完却是一路直接进了墨菊轩。 沈宓已经回来了,沈雁掩了门,直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说,沈宓纵然听华氏说起过一些关于沈弋与鲁家的事,但事情发展到眼下,也令他不能不气怒震惊! 沈弋丢脸丢的不只是她自己的脸,更多的是沈家的脸,这样一来,让他日后怎么跟房贯交代?! “岂有此理!”
沈宓咬牙切齿:“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们竟然也不早告诉我!”
沈雁道:“早告诉父亲也不过是多个人知道而已,她虽然是冲着踩压咱们二房而来,但却并没有做下什么实质的事情,当然这也是我紧密盯梢的结果。名声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到底是重要的,我也没有很多姐妹,能保一个是一个。 “再说了,就是父亲知道她跟鲁家的事又能怎么样呢?您也不可能会去寻鲁三哥说这事,更不可能主张沈弋嫁到鲁家,您若是这样,长房还不得把我们当成别有用心的人?”
沈宓听得这话也是怔住。 沈雁缓下语气,又说道:“方才在戏园子里,他们两家的小厮都是准备回去请长辈过来的,但是被我截住了,这事终归瞒不下去。祸是沈弋闯出来的,眼下也只能咱们家主动出面解决这事了。依我说,父亲还是等老爷回来,立刻去寻他拿个主意是要紧。”
沈宓抬步:“我这就去,真是气死我了!”
沈雁望着门凶,也吐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步,沈弋是不要再想嫁入房家了,她自己作的孽,就得自己尝尝恶果。房昱就算是顶住一切压力娶了她,去到房家她能过上什么好日子么?而就算这件事瞒过了一切人,房昱日后对她又真的还能一心一意么? 房昱回到家中,避着正房回到了自己的扶风院。 房大奶奶才听管事们说过往新房里打家具的事,走到廊下就见着扶风院的小厮心急火燎地往房里赶,不由皱了眉:“家里的小厮几时变得这般没规矩,把他叫过来!”
丫鬟遂上前堵住小厮去路,将他带了过来。 一看是房昱的书童青枚,房大奶奶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你这么着急忙火的做什么去?”
顺眼见着他手上拿着的小瓷瓶,又伸手拿过来,问道:“这化瘀膏拿去给谁?谁挨打了么?”
“没,没有。”
青枚连忙摇头,“回奶奶的话,没有人挨打。”
房昱回来后便交代他们都不许把日间的事说出去,他们哪敢造次,原本先前还义愤填庸的要回来告状搬救兵,被房昱一番痛骂之后也知道若不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拦住,差点就惹了祸。 但他的小伎俩又岂瞒得过房大奶奶。 旁边丫鬟见她沉了脸,遂上前冲青枚道:“当着奶奶的面你还敢撒谎?还不老实招出来,是要奶奶打你的板子么?”
青枚抬头觑了觑房大奶奶面色,心下着了慌,再想着房昱顶着那脸伤也迟早瞒不住的,到时穿了帮恐怕麻烦更大,更兼今日瞧着主子被鲁振谦打,心里还憋着股窝囊气,遂就把房昱的话抛到了脑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说道:“小的该死,小的不是成心瞒着奶奶,是少爷不让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