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行嘛?”
沈雁推了把他。 他瞅了她一眼,“嗯。”
他哪里有什么忙好让她帮?她只要不气他就好了。 沈夫人因着日间顾颂来过,傍晚大伙来昏省的时候不免就说起来。 “这顾颂瞧着倒不像那粗莽无状之人,言辞谦和,长相也十分俊秀,看来顾家并没少花心思培养他。”
季氏笑道:“瞧您说的,人家好歹是国公府的小世子,就是规矩上再比不上咱们家,也总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去。太太想必是偏帮着二丫头,所以先入为主觉得人家是个没教养的孩子。”
沈夫人笑了下,放下茶盏。一眼瞟见刘氏坐在旁边一下接一下地剥杏仁,目光呆怔心思不知飞去了哪里,不由蹙了眉:“老三家的近来是怎么了?总这么魂不守舍的。”
刘氏被身后的秋满轻推了推,连忙站起来。 沈夫人见状,眉头蹙得愈发深了。 季氏忙道:“想来是前些日子琳琅的事,让三弟妹受了惊。”
沈夫人闻言再看了刘氏,嗯了声,摆摆手让刘氏坐下。 饭后大伙都散了,沈夫人唤来秋禧,“三奶奶近来遇到什么事了?”
秋禧想了想,“奴婢不曾听说。”
沈夫人想了想,再问:“那刘家呢?”
秋禧一顿,“刘家似乎有些日子没上府里来了,倒是三奶奶常回娘家去。哦,听说刘家舅老爷近日随人去沧州贩米了。”
沈夫人最是看不惯行商的人。她皱眉道:“无端端贩什么米?没得败坏了家祖名声!”
说完她想了想,又道:“不对,若是刘普去了贩米,她也没什么好忧虑,成日魂不守舍地做什么?——你找几个嘴舌麻利的人,去刘府附近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办事向来严谨,即使是要拿这事去斥责刘氏,也得先掌握确凿消息再说。要不然她在府里说一不二这威信又是怎么树立起来的? 秋禧领了吩咐,顿时就下去了。 沈雁得顾颂所助拿到了刘普的当票,晚饭后便就在书房里一张张核对起来,看模样这两年刘家的家当都让刘普败去了不少,这叠当票当出的银子总共就有八千多两,而照刘家如今日常花销还未算艰难来看,这些银子应该不是花在了家用上。 不过,如果刘普真拿这笔银子去赌钱,接而亏空了许多的话,那么刘氏会因为这个事而着急是人之常情,可是再一深想,刘氏毕竟已经是出嫁了的姐姐,刘普有妻子还有岳家,欠钱的话大家可以一起出谋划策,刘氏又为什么会他直接走到谋财害命这一步? 伍氏虽是个姨娘,若是没生子嗣,只怕死了她跟死个丫头没什么区别,可是琳琅倘若再多留片刻功夫,兴许再吐露点什么出来,她就是杀人灭口了也少不了会引起别人怀疑,这风险不可谓不大。她想帮刘普,大可以开口让沈宦出面向公中借些银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雁觉得,刘氏似乎有些害怕刘普赌钱这事让人知道似的。 诚然,对于清名在外的沈家来说,有门帮不上沈家忙的穷亲戚已经很少见,若是再加上嗜赌这项,沈夫人的确会对刘家有很大不满,甚至还会连累到刘氏。可是沈家人虽然会瞧不起她,但沈宦却未必会吧?如果沈宦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至今未曾有过任何别的女人? 刘氏出身寒门,而沈宦到底是沈家三爷,双方身世悬殊太大,按照这种情况,就是刘氏不许,如果沈宦提出要求,沈夫人他们也会替他作主纳妾的。沈宦从头至尾都只有刘氏这位发妻,就算他不是因为敬爱她而这么做,可至少他也不会愿意看到妻子为钱所困吧? 再说了,沈家虽未分家,但到底不同别家,各房成了亲都有一小笔私产的,沈宦拿个几千两银子出来不是问题。 所以,刘氏连沈宦都瞒着不说,而宁愿去向伍姨娘下手,这就显得很费解了。 那么,到底是不是刘氏呢? 对着那叠当票研究了半晌,她又叫来福娘:“还是叫那几个人打听榛子胡同,尤其是那些赌场,问问刘普最近有没有在那带出现过?欠过谁的钱?与这些相关都打听来便是。”
福娘默了默,说道:“小世子既然肯帮忙,咱们为什么不让他出手呢?”
有顾颂出马,这些事显然手到擒来,又何必再假手于他人耗时耗力地去打听? 沈雁摇摇头:“顾颂终究是外人,三婶却是自家人。”
刘氏犯的罪孽再大,沈家也不便为了替伍姨娘沉冤昭雪而将事情弄得纷纷扬扬,否则到头来害的是沈家上下所有人,沈家子弟都尚且前途无量,他们不能因为这种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她和沈弋她们将来也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这个代价委实又太大了。 顾颂虽然已经用行动扭转了她对他的偏见,但是终归他姓顾,而于他来说,这种内宅之事假手于他去做,传出去往后让人私下怎么看他?他顾家的脸面只怕都要丢尽了。 福娘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翌日早上自去交代不提。 这里沈夫人吃过早饭,秋禧便匆匆走了进来。 “太太,昨儿您让奴婢去查的事,查出点眉目来。”
沈夫人道:“说。”
秋禧道:“沧州这几日暴雨,刘府的人原先虽说舅老爷去了沧州,但昨日以去给老夫人问安的名义派去的孙嬷嬷在提到沧州时,陪座的刘夫人却说刘老爷才写信回来,说沧州这几日酷热得不行。”
沈夫人微顿,抬头道:“你是说,刘普根本没去沧州?”
说完她站起来,“没去沧州他们为什么放出话来说他去了沧州?刘家在搞什么名堂?”
秋禧接着道:“虽然刘家老爷的确可能没去沧州,但他近些日子已经不在府上却是真的。因为孙嬷嬷在吃茶的工夫,府里的外院奴才是直接向刘夫人禀的事。”
沈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刘普没去沧州又多日不在府,那是去哪儿了? 她顺着厅堂踱了几步,再回想起刘氏这些日子的表现,面色渐渐沉下来。 “再去查查刘普的去向。”
刘氏自打见了庞氏回来,这两日满脑子便是她说的那番话。 她万没有想到庞氏居然已经把算计二房的主意想得这般通透,这绝不是她一时能想得出来的,只怕在她向伍姨娘动手之前她就已经在盘算,如今伍姨娘那边并没得到多少钱,她见她走投无路,正好就开了这个口—— 她是知道华氏有钱没错,可到底她们是妯娌,而且华氏虽说在公婆跟前不受宠,可她到底还有娘家人相帮,若是万一事情闹坏了,她可就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华氏那个人,能容得下别人觑觎她的财产么?沈宓又会允许她这样待她么?这样做,她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所以在琳琅劝说她向二房伸手时,她压根也没有考虑,而之所以同意把附片渣子投到二房院子里,也不过是为了趁机灭掉琳琅罢了,——沈夫人她们都不是傻瓜,怎么会相信二房会是杀害伍姨娘的凶手?也只有琳琅才会蠢成那样。 而她,又怎么会容许一个丫头如附骨之蛆一般威胁着她? 既然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么她当然不介意顺手推她一把,在所有人都知道是琳琅意图栽赃到二房头上之后,她再想把她扯下水来,谁还会信她? 可是如今庞氏再次提起这件事,却让她不得不正视起来了。 首先,她还有十来天的时间筹钱,其二,如果像庞氏说的那样,可以从沈宓身上着手来逼华氏吐钱,这不是就从根源上避开了沈宓会跳出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可能吗? 这两日她细想了下,如果沈宓真是因为私行问题闹出事来,华氏诚然会火冒三丈,可是假如有人在这个时候点醒点醒她,告诉她这有可能是个阴谋,以她与沈宓这么多年的夫妻,华氏的确有可能会冷静下来。而假若再有人劝说劝说……庞氏说的这个计策,竟然有八九分的可行性! 今日这一日,她就在忐忑与激动中度过,忐忑的是这事非同小可,也完全不是伍姨娘的人命官司可以相比,诈骗华氏的钱财,假若沈宓或华家闹将起来,那么她不但要把这笔钱吐出来,还绝对是会被休出去的! 而她激动的是,一旦事情成功,那么从二房得到的钱只怕会比她需要的还多……她缺钱,她太缺钱了!这些年为了贴补娘家,她不住地从自己嫁妆里掏钱出来,如今沈莘已经八岁了,再过个七八年她又得替他张罗婚事,虽说这笔钱公中会出,可是她这做婆婆的,总不能一点心意都不拿出来! 再有,她如果手头没钱,又哪里有办法反制回庞氏去呢?难道她就要一辈子被她挟制拿捏吗? 一想起庞氏那副嘴脸,她就整个人都气得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