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因为战乱而躲进屋里的奴才,都痛哭起来,哭喊着:“陛下……陛下……”
几个太医跪着退到一边,看着皇上……
忽然,有一人颤抖着声音大喊了一声:“陛下……陛下……”
铺上前去,慌乱地探皇上的鼻息、摸皇上的脉搏,一番过去之后大哭着重重叩首于地。
所有人的都明白了,都伏地更大声地痛哭……
皇贵妃已经哭不出声音了,眼泪无声地落。片刻后,缓缓起身,对着虚空,声音却明确无比。
“陛下临行口谕,尔等,接旨……”
屋内的奴才们、太医们都在诧异了片刻之后,忙叩首道:
“奴才听旨……”
“臣等听旨……”
“太子麟伙同外戚蒋家毒害于朕,天理不容。今废太子麟太子之位,传位于皇四子、俊,令皇四子载俊,自朕归天之刻起,继位于朕之灵前。铲除蒋氏叛逆,击杀弑父之贼,钦此。”
宁王愣了片刻,便跪地道:“儿臣,领旨……”
“王公公,拟旨,昭告天下。”
“是……”王福海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去到书桌边,写好了一封遗诏。
抬头看了皇贵妃一眼、又看了宁王一眼,见这两人都没有动弹的意思,为求活命,便也只好硬着头皮,隔着一张黄帕子拿起了玉玺,按在了这张遗照之上。
双手将遗诏呈给皇贵妃,皇贵妃接了,又跪地,向宁王叩首道:“陛下……”
太医和奴才们也都向宁王叩首,山呼一声:“陛下……”
宁王从皇贵妃手中接了圣旨,扶起皇贵妃,道:“母后放心,朕,一定诛杀叛逆。”
这一声母后,更是尊崇了皇贵妃即日起便是圣母皇太后的地位。
外面激战正酣,皇上回头,将手中的遗照交给王福海,道:“父皇生前让皇贵妃转述口谕、让公公当面拟写遗诏,由交由父皇过目,可见父皇对公公之器重。如今,便由公公将此诏书昭告天下。父皇器重公公,朕自不能让公公老无所依,公公日后便跟着朕吧!”
王福海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感激的,涕泪齐流,跪地连连叩首,千恩万谢地直呼:“陛下盛恩……”
南宫载俊站在房门口,负手而立,时而有箭矢穿透门板、后又钉在门板上。
这些个挣扎着的箭矢,就如在外面挣扎的南宫载麟一样,不过都是徒劳。自以为机关算尽,最终,还是给他人做嫁衣。
直到次日清晨,这一场战才停了。
御林军统领王煜、姜流,押着浑身是血的太子来到龙安院前。
王福海机灵,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切,忙推门而出,扬声道;“先帝驾崩,传位今上。今上已于先帝灵前继位。尔等除逆有功,陛下有赏……”
两位统领和院内外的御林军,因战事罢了才敢露面的大臣们,皆是一愣。但看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便都立刻明白过来,跪地叩首,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睁大了眼睛,隔着模糊的血看着宁王……眼中有震惊、有愤恨、还有懊悔……
“父皇……父皇他……”太子声音颤抖。
忽然挣扎着要扑向宁王,高喊道:“南宫载俊!你这弑父的畜生……本宫今日就杀了你……杀了你……”
“是你杀了父皇!南宫载俊,是你杀了父皇!”
“放肆!”王福海一脚踹上去,正正当当踹在太子胸前,大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胆敢冒犯陛下!先帝临行前废你太子之位传位今上,并遗命今上无比诛杀叛逆取你性命!有先帝遗诏在此,誰敢造次?”
王福海说这,高高举起手中的遗诏,底气十足。
其实这一场乱,很简单,就是两个皇子合力杀了皇上,今上、先太子,谁也脱不了干系。一切的区分,只在于,谁胜、谁败。
胜者,便是这份遗诏上,名正言顺的帝王!
而此时,先太子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他们靠着今上,自然能得安稳!
“呸!”南宫载麟一口唾沫吐在王福海脸上,恨声道:“有奶便是娘的狗东西!”
王福海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依旧手持先帝遗诏神态傲然。
皇上问王煜:“蒋贼何在?”
“回陛下……逃、逃了……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无妨”,皇上道:“芒山叛乱事大,京中虚空,我们不宜耽搁。押上南宫载麟,我们即刻扶先帝灵柩回京。”
“是!”
“陛下圣明……”
领命的领命,奉承的奉承。即便说了“扶先帝灵柩回京”之言,这些个大臣们,却也没有太多悲痛的神色。如今尘埃落定,人人都该为自己谋求个前路才是。
皇上转身回房,叫来侍酒:“去二哥院子,看看程妃可在。若在房中,将她偷偷送回京都,暂时,放在潜邸。”
“是。”侍酒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李柔嘉没听到皇上和侍酒说的是什么,但看侍酒颇为忌惮地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便也明白了皇上说的是什么。
他是在说程敏萱的事。
程敏萱这次伤重,反倒因祸得福,得以留在房间之中,没受到南宫载麟的牵连。
皇上看了李柔嘉一眼,一时,也是尘埃落定诸多感叹。
李柔嘉一笑,向他施了一礼。
皇上上前拉住她的手:“回房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你陪着母后,一路上小心照顾母后,不要让母后太过悲痛伤身。”
李柔嘉笑了一下:“是。”
不知为何,好像在他从皇贵妃手里接过那封事后虚假拟出的遗诏时起,她与他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皇上轻轻揉搓着她的手,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变得阴险卑鄙了。
她目睹了他弑父、矫诏,他这一生之中,最阴险最狡诈的嘴脸,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他很后悔,后悔不该将他带在身边。
如若冒险些将她放在京都,在她心中,他永远还是十一岁时的高洁模样吧。
此时,他胜了,终于赢得了这皇位,可这颗心,却没有半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