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是谁沏的，有，总比没有要强一些”，李柔嘉笑道，“咱们这边说着话，我正忙着，也没有功夫给他沏茶。但日后若得空，你、我，都应该尽心些，亲手沏一些新茶给他。如此咱们府里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岂不美哉？”
冯妙弋听出来了，李柔嘉的意思是说，她希望林德音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出来。
只是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呢？
李柔嘉才是王府里的娘娘饿，她的儿子日后便是世子、是太子，可自古立嫡立长，李柔嘉占了嫡，却将长给别人了，不是仁厚太过？这不是为她的儿子设障碍呢么？
“妾身沏出来的，殿下也一样不喜欢”，冯妙弋道，“只有娘娘的，殿下才看重。那些不看重的，其实再赶早儿又有什么用呢？早晚都是闲置的份儿。莫不如……不来的好……”
最后那句话，冯妙弋说得很是忐忑，故意放慢了、又慢了些。
她实在摸不透李柔嘉这个人，若反而被李柔嘉摆了一道，可如何是好？
李柔嘉的脸色缓缓沉了，语气却是笑音：“妹妹，可不要这样说。只要是为殿下好，都没有来不来的说法，一切随缘，切莫有差。”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她不想管林德音的事。她有本事生下来，那就生；没本事生下来，是她自己造化不够。随缘就是，反正李柔嘉自己是不会出手的。
冯妙弋探得了李柔嘉确切的意思，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又笑着闲聊几句。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没有李柔嘉作为支撑，她也就不敢说自己“已有身孕”的事。
她的孕相是假的，能维持住的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内她若是不铲除林德音、爬上林德音的位子取而代之，她就是白忙活。
而在此时的情况下，三个月，如果没有李柔嘉的帮助，她很有可能什么也做不成。林德音院子里那两些个宫里来来回回的嬷嬷，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冯妙弋走后，李柔嘉对夏心道：“看来宫里将林德音保护得不错，让府里这些嫉妒之人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如若不然，冯妙弋也不会冒着大风险来找我。心真够狠的，竟然想让那孩子生不下来呢。”
夏心道：“其实府里头心狠的人必定不是她一个，那些个侍妾夫人们，人人都不想让林美人把孩子生下来。只不过，别人都没有动手的魄力、也没动手的必要。毕竟即便林美人的孩子不生，在府里仅次于小姐的地位，也不会落到她们头上。可冯美人不同，娘娘来之前，她毕竟最受宠。如今林美人一有身孕，便将她从第二位，推到第三位去了。”
李柔嘉冷笑道：“但她自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如果她真有毕生的把握，她也不会过来找我。或者是，她只有得到了我的支撑，才敢动手呢。”
“小姐”，夏心犹豫着，却还是道，“恕奴婢直言，其实奴婢也觉得，林德音那孩子生不下来才是好的。如若真的一举得男，林德音生的孩子可就是长子了。到时候一旦宫中势力上有什么变故，那孩子，可就是议储路上唯一的威胁。这对小姐的孩子，是颇为不利的。”
李柔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些日子来，那个原本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此时也在心中有了这么多计较。
其实她自己，又何曾真的良善呢？她也曾想过，这孩子的到来，必定会给她添很多麻烦。可小孩子是无辜的，难道还能因为大人们之间的这些计较，就将他杀死么？他本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看，却不让他来？
李柔嘉觉得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
“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如果我的孩子真的不如旁人，我也只能认了。到时候只求得一个安稳人生便可。哪怕离开皇城，也没什么要紧”，李柔嘉道，“这件事情不要再提，只要她能生出来就好，我是绝不会插手的。这一阵子你帮我盯着些，不要让冯妙弋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是。”夏心知道小姐善良，再说下去也没用。
不过，让她去看着，她也就嘴上应应罢了，绝不会真的去做。她巴不得冯妙弋出手把林德音的孩子弄没呢。到时候一箭双雕，冯妙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们便坐收渔翁之利。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丑陋很残忍，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不盼着别人去死，总有一天，别人就会弄死她们。她们不亲手去做恶，就已经是坚守了最后的底线了。
回去的路上，冯妙弋一直在想。她总觉得，李柔嘉不可能真的对这个孩子毫无忌惮，也不可能真的仁慈到如此程度。是不是，还是她哪里说得不对，没探出来呢？
让她就这样放弃，她真的不甘心。
可如果李柔嘉想要出手、却绝对不向她透露，就说明李柔嘉要对付的，其实绝不是林德音一个。不用放在以后，李柔嘉现在就想收拾她。
这可就危险了……
不管是哪一种，想要拉李柔嘉做盟友，绝对不可能。
单打独斗，却又太过冒险。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已经没有稳妥之法了。要么冒险、要么不做。
想了一路，回到妙人居的时候，她便已经下了决心。
“做！已经有了有孕的脉象，绝不能临阵放弃！”冯妙弋狠狠心念一声。
“呕……呕……”宁王从朝堂上回来，路过池塘时，见冯妙弋蹲在池塘边干呕，春雪在拍着她的背，说，“妇人，咱们还是请大夫瞧一瞧吧？夫人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可别是身体上出了什么乱子。夫人，身体要紧啊。”
“你别罗嗦”，冯妙弋大喘着道，“林姐姐有孕，府里正忙着，我这点小病，别去给殿下添乱。”
“可夫人已经干呕了好一阵子了，这一阵子吃了吐，夫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这样下去着实不是个事儿啊！对殿下而言，自然还是夫人的身子更要紧，添些乱子也没什么的，殿下绝不会怪罪。”春雪配合着又道。
宁王听着主仆二人的谈话而来，站在冯妙弋身后，问道：“妙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