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灯下黑啊”,宁王道,“你想想,以将军夫人的身份,有人听到你母亲的闺名、且这人又是知道大周后姓名的人,他第一反应会是什么?绝对联想不到面前之人就是传闻中已经坠崖而死的大周后吧?一定是惊叹同名同姓、惊叹岳母同惊世美人有一样的美貌。这么一番惊叹后,谁还会多想?这事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过去了?越是拿到明面上,越不会有人怀疑。”
李柔嘉又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她被宁王说服了。
的确是这么回事。
即便有人怀疑,也会像她这样想,觉得李家不可能不遮掩。
“我还是想要再确定一下。”生养自己的母亲,忽然变成了一个传说中的陌生的人,谁也不能坦然接受。
将诸多事情串联起来,宁王更觉得情况基本可以确定了。
现在回想起来,宫宴也好,哪个王公大臣的家宴也罢,岳父从没有带岳母出席过。岳母如此惊世之容,有什么带不出手的?这不就是故意藏着避免让人看吗?
如此一来,岳母的身份可真够危险的。周相篡权,一年前登基为帝,岳母可就是正经的大周公主。而四国争天下,这表面的和平下,到处是暗涌的波涛。父皇岂会容许在自己朝中重臣的府里,有大周的公主在?那时,必定又要对岳父起铲除之心了。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以他的本事,还不至于让这件事情败露。
只要宫里头察觉不到岳母的身份,他和柔嘉就不会受到牵连,岳父一家也能平平安安的。
柔嘉的抗拒他懂,一个自己最亲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这滋味岂能好受?
他是旁观者清,能够迅速用理智来看待这件事,但柔嘉身处其中,却是不行。
“这好办,我帮你。”宁王道。
“你怎么帮我?去偷啊?万一父皇派了人暗中监视我们,偷一个玉佩的事,再闹出别的麻烦来,我们可就有口说不出了。”
“笨啊,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宁王敲了下李柔嘉的头,对李柔嘉会对他有这种怀疑,也是感到很心累。
李柔嘉满脸的问号,仿佛在写着:“那么,是什么?”
“我直接问她要。”宁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
实际上李柔嘉听着,这决定也绝对不小。
“你直接问她要?怎么要?这……不好吧?”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事。想来以她的性子,我只是这么当面拒绝,根本不够分量。如果想让她彻底明白,还要下一剂猛药才行。”
“什么猛药?”
“羞辱她一番吧……”宁王道,“长痛不如短痛。缺德了点,但的确是为她好。”
说完,没等李柔嘉回应,就开门唤夏心:“去请程妃,就说本王有事要麻烦她一下。”
听到宁王要找程敏萱,夏心气得冷哼了一声,但也听话去做了。
李柔嘉想要问,但宁王却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空气中的一点,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这样做非常过分,可不走出这一步,敏萱的心中,或许永远都留有幻想。而纵容她留着这些永不能实现的幻想,才是最残忍的。
“殿下,程妃来了。”不多时,夏心在门外禀报道。
李柔嘉觉得,宁王就这样当着太子的面去请程敏萱,着实有些不妥当。但宁王现在的做法,又完全是铁了心的样子,和孤注一掷没什么区别,甚至是,有些冲动。
她不觉得是自己错解了,事情就是明白着的,宁王此时的冲动,似乎就是为了程敏萱。
是什么能让他如此连平日里的谨慎都丢掉了了?难道只是因为愧疚吗?
“不懂规矩的丫头,你该尊称本妃一声‘娘娘’!”程敏萱的声音沉冷异常,音调不高却透着十足的狠意。
但这句话说完,她并没有在门口多做逗留,而是面色如常地进了宁王的房间。
宁王让夏心来找她,她就知道李柔嘉必定也在。这时候宁王叫她过来,总不可能是要说些体己的话吧?
可是夏心过去请她的时候,太子也在,她若是不来,太子为免要觉得她不对他吩咐的事上心,平白又得罪了太子。没法子,也只得过来走这一遭。
程敏萱进了屋,撑着还算平常的笑容问道:“点心可还合殿下的胃口?”
“点心很好吃,柔嘉也很喜欢”,宁王笑道,“你坐。”
“不了”,程敏萱道,“快中午了,段府的家医要送药过来了,我还要服侍太子用药。”
方才宁王已经那样伤她,如今又故意在李柔嘉面前羞辱她那一句,她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忍得了。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她若是忍了,反倒让宁王觉得她对他并非真心实意。哪有谁被真正心爱之人如此羞辱,会这般淡然的?所以此时,她就该把自己的怒气发出来。多说是在李柔嘉面前留些体面罢了。
“也好”,宁王道,“本王请庶嫂过来,是想麻烦庶嫂一件事。不知庶嫂可否卖弟弟一个情面?”
“呵……嫂子便是嫂子,难道这淮安城里,还有一个正经太子妃在不成?殿下何苦这样羞辱我?有什么事,说吧,能办的我一定办。”程敏萱和宁王生着气,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心狠,还要让宁王觉得,她惦记着他、放不下他。
宁王笑了笑,道:“玉佩,可否借本王一用?因着之前柔嘉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可如今却丢失多年,遍寻不见。本王想着,这块玉佩对我二人而言意义非凡,恰好来到了淮安城,听说淮安城中匠人精巧,想要找个匠人为我们做出一个差不多的来。不多用,一天就好!还望嫂子成全。”
程敏萱深吸一口气,自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可如果不借给宁王,就让他觉得自己太狠心了,日后想要利用宁王的愧疚,更是不可能。
然而事到如今,宁王对她还有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