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都城里人们议论最多的话,就是宁王的大婚。
李柔嘉穿着小厮的衣裳,行动便宜,夏心虽没得衣裳换,但跟在李柔嘉身边,人家都以为这是哪个官家府里相好的小厮和丫鬟,谁也不太注意。
其实京都城里她们常转悠,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相比于困在房中,出来转转更有趣些。
两人在集市上买了些小食,打算到东街的茶馆去坐坐。那边的闻道茶馆里,有一个江湖上有名说书先生,近来游历到此,颇有在京都定居之意。每日慕名去听汪先生说书的人,盈满茶馆。
正走在路上,忽而一阵马蹄疾驰之声,惊得行人们大声惊呼避让。
李柔嘉拉着夏心躲在一个摊位后,在站定之时看到策马飞奔而来之人的模样。
那马背上的人,高鼻朗目,一身戎装,竟然是……桓哥哥!
“小姐!”夏心一声惊呼,指着桓王。
李柔嘉立刻按住了她的手,道:“你待在这里别动,我跟上去看看。”
“小姐,瞧着方向,殿下是要去宁王府啊!”
李柔嘉也看出来了,桓王的确要往宁王府去!
这个日子里桓哥哥,戎装赶回、而且还是奔去宁王府,是为什么?
除了去找她,也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倘若真的是去给宁王道贺的,怎样也要回京都的王府中换了衣裳再来。
李柔嘉捡小路绕到最近宁王府的一条街,想要拦住桓王。
可却是没想好,拦住桓王后要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能让桓哥哥这副模样去宁王府。
此时宁王府中大臣们都在,如果桓哥哥能说些场面的好话自然是好,传到皇上耳中,还是为了向弟弟贺喜一路风尘赶回。但桓哥哥的性子她了解,最是刚直不阿的,即便不做出大闹婚宴的事情来,也绝不可能与宁王、与那些大臣们做场面。
若是一进门便拉着宁王去一边说话,未免落人话柄。
李柔嘉刚冲到这个路口,还未及叫住正冲过来的桓王,就见桓王忽地勒马停住。站在这条街的中央,怔怔地看着她……
她方走到街口,桓哥哥竟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柔嘉站在借口,僵住了。
四目相对,李柔嘉一时怔怔无言,就这么看着他……
不知为何,两年未见,此时这般相对之时,她竟然不觉得想念、不觉得欣喜、也不觉得苦涩,她竟然只是觉得……陌生。
她居然会觉得,面前这个人很陌生。
乍一看之时,她竟然完全无法在这人的面容上,看到昔年年少时的影子。
他的眉眼笼罩在正午的日光里,完全不像那鲜血模糊面容上的,一双魅惑的眸。
他的眼眸俊朗如星辰,皎洁分明,不似昔年那藏着迷蒙的爱恨、却又坚定执着的模样。
与桓哥哥在边疆相处的那些年,她一直知道他的眉眼生得如此,初见是觉不像但因着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在她的记忆中太过真切,她竟也忽略了那眉眼的模样。
以为鲜血模糊中的眉眼,终究是不清楚的。
可两年未见,那记忆中了的人愈发的清晰,那晚的一切,那块玉佩、那双眉眼、山洞里的一切,都恍似昨天的事情一般,占据着她的脑海。
以至于乍一看面前之人,反而觉得奇怪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着,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桓王忽然一声舒心地大笑,策马上前,拦腰抱起了李柔嘉,将她扔在马背上。开怀大笑着,纵马疾驰而去。
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及至快出了南城门,李柔嘉方回过神来。急着问道:“桓哥哥,你带我去哪儿?”
桓王笑道:“你想我带你去哪儿,我便带你去哪儿!柔儿,我就知道,你必不会背弃了我,你必不会嫁给四弟!你果然逃出来找我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咱们两个的心真是在一处的!”
桓王是由心的欢喜,李柔嘉听得出来。
她当然也能听出桓王话里的意思。
桓哥哥是误会了,误以为她女扮男装跑出来,是逃婚。
“桓哥哥……”李柔嘉想要解释,但桓王已经冲到了南城门口,亮出了令牌。
如果她这时候挣扎解释,必定会把事情闹大。这事还是他们两人私下里说清楚比较好,不能让别人听到看到。
桓王亮出了自己的令牌,顺利出了南城门。
骏马疾奔,离南城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桓哥哥,你停一下,停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李柔嘉在马背上挣扎道。
桓王笑了一声,勒马停住,道:“我太高兴了,竟是忘了你回京都两载,必是不常这样玩闹,这样颠簸着你,你受不住呢!”
李柔嘉的确觉得头晕眼花。缓了一会儿,在宁王的搀扶下下了马。
他们已飞奔至郊外的原野上,满目新绿,溪流潺潺,不远处是一片抽着新叶的树林。
李柔嘉落地之后,桓王的马因着身上失了重量,打了个轻快的响鼻。
此情此景,很像他们在边疆的时候。
李柔嘉弯着腰喘了一会儿,其实并不是身上难受,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柔儿,你还好吧?”桓王扶着她,自责道,“都怪我,太久没见你了,一心只想着和你玩笑,忘了你现下的身子。”
李柔嘉弯着腰,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有些话是早晚都要说的。早说、万说,结果都是一样,没有哪一种会更好些。
她担心自己拖得久了、想得多了、和他相处得长了,更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李柔嘉咬咬牙,猛地直起了身子,道:“桓哥哥,我只是出来玩儿,不是逃婚。”
桓王没明白李柔嘉的意思,笑道:“知道知道,你原就不想嫁给老四,不是真与他成亲,又岂来逃婚之说?我早该想到的!居然那么蠢,听到消息时急得什么似的,正练兵呢,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盘缠也没带,就这么紧赶回来了!”
李柔嘉听着,心疼不已,愈发觉得自己负了他,但觉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