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被人编成了歌谣传唱,甚至还被人改编成戏本子搬上了戏台,虽然里面的人物改头换面,可明眼的人一看,都会想到明月与轩辕少卿还有洛芊羽之间的这段孽缘。
明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流言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明月心中对此并不以为意,苏颜气哼哼地将歌谣的歌词还有戏剧本子摔在明月面前的桌子上,她反倒能平心静气地听苏颜读完,然后惊异于编写歌谣和戏本子的人委实是个英才,遣词用句荡气回肠凄美哀绝,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只可惜他的文采没用对地方。
明月很气恼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说她心中的人另有其人,让轩辕少辉撇清在事件之外。她最怕的,便是这件事会给他带了不利的影响。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将这段可以称之为皇室丑闻的事件流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明月直觉这件事的背后不是有人闲来无事,专门喜欢挖人家中秘密那么简单,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一场阴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轩辕少辉的处境,比明月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
但凡这样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的故事,总是有正面和反面两边。轩辕少卿和洛芊羽自然是那一对被活活拆散的苦命鸳鸯,而明月,便成了不守妇道,嫁为人妇还心念其他男子的淫荡女子,少辉便成了难忘旧情,勾搭弟妹的无德太子。
这无疑对少辉身为太子的名声,是个沉重的打击。
果然,有人将此事上报了皇帝知晓,皇帝大怒,命人即刻清除歌谣戏剧,彻查传言的来源,几天之内,所有的歌谣和戏剧便又在京城销声匿迹了。
然而越是急于掩盖的事情,就越是容易令人心生疑惑。此事看在百姓眼中,便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没人有胆子开口再提,可人人心中却已是对此事有了结论。
背后主使之人的目的,仍是达到了。
比如现在的王府,上上下下见着明月犹如见着宿世仇敌一般,总喜欢用一种愤恨鄙视的目光瞅着她,用苏颜的话说,便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生吞活剥,替他们受尽委屈的靖王爷报仇雪恨,为楚楚可怜的洛芊羽讨回公道。
比如朝臣看着轩辕少辉的眼神里,总有一种小心翼翼却又想要一探究竟的深意在里面。似是可怜,又似是轻蔑,又似是等着看一场兄夺弟妻的好戏。
明月明白苏颜的愤怒和忧愁,女子的名节固然重要,可她现在没有心思为自己辩解,满心满脑,只想着众人对轩辕少辉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尤其是皇帝的态度。
先帝在位时,众皇子不择手段夺取皇位,先帝不得已三次废立太子,在那场大昊天朝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夺嫡大战之中,皇子朝臣妃嫔宫人被卷入事件中的数不胜数,最终死的死囚的囚流放的流放,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夫妻成仇,那是何其血腥残忍的一场悲剧。
明月不希望轩辕少辉在背负了皇家沉重的包袱之后,还因此失去最宝贵的生命。为了至高无上的光环,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一时,风云乍现,原本宁静的天空染上一种冰凉入骨的味道。
明月不能确定背后之人的目标是她还是轩辕少辉,或者根本就是他们两个,明月清楚的是,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远远比她大得多,相较而言,对她造成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轩辕少辉自然知道自己此时处于漩涡的中心,稍有不慎,便会使事态扩大,被这场风暴卷得粉身碎骨,骨头渣渣都不剩下。
于是,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的第二天,轩辕少辉便声称梦见亡母音容,自请到皇陵为先皇后祈福,帝准奏。
轩辕少辉临走时派人给明月送了一封亲笔信函,言明他此时不方便时常来探望她,要她一切自己小心,有事,可以差楚云飞或者苏颜去太子府找管家帮忙,或者秘密派人到皇陵找他。
轩辕少辉离开皇城时,频频坐在马背上回头张望靖王府的方向,温柔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不舍。他这一走,恐怕要数月才能回来,这就意味着他有一段时间,不能看见那张魂牵梦萦的娇颜。
可是,他必须离开,他必须用这种方式保护好他自己,也保护好她的名节。这次的谣言事件,很明显是冲着他来,他不喜欢玩弄权术,宁愿自己矛盾着也不愿伤害别人。可他又清楚地知道,他若想顺利继承大统,勾心斗角尔虞明月诈,必要的时候,他却不能手软。否则,死的便是他自己。
轩辕少辉出京之后,太后便立即召见了明月,希望明月在流言过去之前能陪她住在宫里,明月婉言谢绝,这件事,恐怕只有她和轩辕少卿再做一场戏,才能平息。
明月回到王府中,静静地想了想对策,便叫苏颜去找轩辕少卿,轩辕少卿此时不在府中。苏颜未请到轩辕少卿,反倒是七公主轩辕静香,领着一队宫人,气势汹汹地来了落月轩。
静香公主同洛芊羽情同姐妹,而轩辕少卿与洛芊羽的相遇,也是这位七公主极力促成的。
明月苦笑着起身整理一下仪容,想都不用想,静香公主此来,该是为她的六哥和闺中好友洛芊羽,找她这个棒打鸳鸯之后还不守妇道的坏女人出气的吧。
果不其然,苏颜扶着明月刚刚走到房门口,静香公主娇美如花的脸上尽是冰霜,纤纤玉指指向明月,娇柔的声音中夹着凌厉怒火,劈头盖脸地发泄出来。
“苏明月,你这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碍人姻缘的坏女人,你赶紧给本公主出来!”
明月缓缓向静香公主走过去,略微加厚了的布鞋底面踩着地面上微微凹凸不平的圆滑石头,倒是令脚底的穴道觉得格外舒服。
明月脑中急速地运转着,想着今日该如何将静香公主打发掉,可还未待她走到静香公主面前,迎面一阵香风飘来,静香公主已经急急走到她面前,盛气凌人道:“你,就是苏明月?”
静香公主与轩辕少卿有七分想象的面孔上满是厉色,眸光中的冰冷虽然不及轩辕少卿一般骇人,却也是足够令人畏惧三分的。
只是,她凶神恶煞一般的神色没有吓到明月,她瞧着明月巧笑倩兮的笑容,这才想起,这位嫂子,眼睛是看不见的。
一时,静香公主心中竟是闹起了孩子脾气,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对着镜子,效仿六哥练出来的冰冷面孔,委实白费了功夫。
苏颜放开扶着明月的手向静香公主问安道:“奴婢见过公主千岁。”
静香公主身边的几名婢女也异口同声向明月问安道:“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静香公主冷哼一声,并未唤苏颜起,明月便也未唤静香公主的婢女起,只微笑着向静香公主颔首:“公主有礼。”便独自往落月轩院子里的石桌椅走过去。
明月在石桌旁坐定,静香公主追过来有些惊讶地问:“不是说你的眼睛看不见吗?怎么能找到石桌在什么地方呢?竟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是个瞎子。”
明月没有理会“瞎子”二字,她好歹比人家痴长一岁,好歹现在顶着人家嫂嫂的名头,总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太多。
明月淡笑答道:“即使地方再陌生,来去的次数多了,便也能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了。但凡眼睛不好的人,总是习惯凭感觉来记忆事物的所在,并没有什么特别。”
静香公主在明月身边坐下,略略顿了顿,发觉自己方才无意中用了“瞎子”这个称呼,连忙语带歉意道:“呃,本公主不是故意说你瞎子的,你别介意。”
静香公主仔细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嫂子,嗯,绝代佳人,巧笑嫣然,七哥还是蛮有艳福的,怎么看都不想是传言中那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这才想起,自己从兄嫂大婚以来,一直忙着为洛芊羽不平,却从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嫂嫂究竟长了何等摸样。
明月有些吃惊,素闻静香公主深得皇帝喜爱,因此被皇帝和璃贵妃宠得无法无天娇蛮任性,此时看来,却觉的她亦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直口快了些,并没有任何恶意罢了。
“公主不必介意,明月早已经百炼成钢,不介意别人这么说了。”她可是比轩辕少卿客气多了,明月在心中暗想了一下,却并没有说出口。
静香公主又沉默了须臾,这才想起自己此来是兴师问罪的,于是又正了声严肃道:“喂,苏明月,你别扯开话题!别以为你是六哥的王妃本公主就怕了你,本公主可没认你这个嫂嫂!”
明明是句狠话,却偏偏少了一分气势。明月心中好笑,愈加觉得静香公主的性子委实可爱的很,“公主殿下在列举明月罪状之前,是不是让明月的婢女先起来,明月也好差她为公主准备些茶水,给公主润润嗓子。”
静香公主被明月噎得一窒,有些恼怒道:“那个王妃的叫什么的婢女,本公主准你起来。”
明月自然是要礼尚往来,淡淡道:“你们也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