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我始终都是她的师姐。”
风楚星听到阿毛的回答之后，将腰间的芥子袋取下，然后从中放出了一只四角的白鹿，白鹿皮毛胜雪，却生着幽蓝色的四角，显然是风楚星在听云小筑里养的那匹夫诸。
“从今天后，你就跟着阿冬了。”
风楚星低下头抚弄了一下那匹温顺的夫诸，夫诸很有灵性地回应着她的手掌，像是很享受。
“师姐，我，我可以跟着阿冬一起走吗？她身上的修为全部被毁去了，我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受欺负。”
这时候，阿毛突然对着风楚星说道。
“阿毛，可是人总是一个人才能长大，离开师父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独立并不是在别人的羽翼下飞翔，而是被迫无奈后孤狼的独行。”
风楚星却没有抬眼看向阿毛，她依然低头抚弄着那只夫诸，夫诸被她弄得很舒服，呦呦地叫唤着。
“再说，你走了，下仙坊的那群孩子，东郭冉和江寒天是守不住的。”
风楚星将那夫诸侍弄舒服了，这才对上阿毛的双眼，阿毛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月芒，也看到了和月芒一样柔和的坚定。
阿毛绕过了风楚星，将手里的锦囊拿了出来，那里面有一个核桃木做的核舟，随着他将核舟置入水中，那核舟也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一艘有着乌篷的小舟。
阿毛有叼来一根草叶，然后走入了那小舟。
风楚星也牵着夫诸到了小舟内，小舟内刹然亮起了灯火。
“银钱和粮食都放在芥子袋里了，这里还放了些她在下仙坊住的时候收的些小玩意。”
“阿冬她没了修为，又如何能打开芥子袋？”
风楚星听阿毛说完了，又有些责备地将银钱和粮食用了包裹背好。
不想这个时候阿毛却蹲下来了。
“我想着这些东西太多，阿冬背着太累了。”
“师姐，阿冬没有杀人，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蓬莱山呢？”
阿毛再次抬起了头，月光下，能清楚看见他那已经十分疲倦的脸色。
“我也不知道，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呢？是了，就是是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风楚星的脸也朝向了那朗月，阿毛第一次觉得先前那些人情世故上的算计和经营都像是一场镜花水月，实力和地位的悬殊让他这个小人物始终都只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鱼肉会有什么烦恼，鱼肉会有什么苦难，案板和刀俎不需要也不会知道。
“楚星，阿冬我带来了。”
远远传来了一道飞剑破空之声，是杜若华来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修为被废去的事情。”
杜若华一来就小声对风楚星说。
“师父和掌门居然如此狠心，待今天将阿冬送走，我就去问她老人家。”
风楚星接过了越清冬，小心地抚摸了一下也许在睡梦中和什么抗争的越清冬，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眉头紧锁，在风楚星的抚摸下，慢慢放松了那紧张的神情。
“阿冬，我答应你，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越清冬被小心地安放在了船只的卧铺上，帮她盖上被子，风楚星才重新回到了岸上。
“一切都妥当了？”
杜若华迎上了风楚星有些憔悴的面容，将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枯叶拂去。
风楚星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漠然。
她还记得，当初她和越清冬就是这样坐着核舟来到了蓬莱山，入了东华门，住进了听云小筑。
这一住就是将近十年。
十年，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年。
或许对于一个修道者来说，十年很短暂，但是对于风楚星来说，那却是大半辈子。
从一开始的姐妹促膝，到后来的失去记忆，再到后来的相处渐少，风楚星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始终，阿冬都是陪着自己的那一个。
她不知道往后自己该怎样一个人住在听云小筑，该怎样一个人面对那些笑了哭了闹了的各峰弟子，事实上，刚刚她和阿毛说的话，都只是她自己和自己说的。
夫诸已经被杜若华带到了船上，它第一次到了这沉沉浮浮的舟上有些不习惯，正呦呦地鸣着。
“快些让她走吧。”
杜若华拍了拍阿毛和越清冬，示意可以施法让越清冬和小舟顺着洋流漂往神州。
“好，好！”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他，和答案一样的是他们语气中的悲怆。
此刻，思过崖边立着两个人影。
一个一身白袍，面容姣好，头上带着一人骨钗，正是前不久去地牢和道寂做交易的那女子。
而另一个也是一身白衣，看不清面容，正是云华元君。
“弦月，你说，为什么，我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一个可能。”
云华元君的声音还是不咸不淡，像是一汪没有任何调味的清水。
“你是说，楚星？”
“不，我说的是越清冬。”
“什么可能性？”
“让我族覆灭的可能。”
“就她也配？”
名唤弦月的女子凄然冷笑道，声音有若厉鬼。
“她可能不会怎么样，但是这件事情，掌门那老家伙似乎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云华元君的声音依然继续道。
“他一个将死之人又能奈何得了什么？”
“别忘了，他可是和天上有关系的。”
弦月听了不由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说道。
“好，我来解决他。”
“不，东华门还需要他来演出戏，他还不能这么快就没了。”
云华元君微微颔首，似乎在笑。
“什么戏？”
弦月似乎来了兴趣。
“一处好戏。”
“切，不说就算了。”
弦月没意思地轻轻哼了一声，云华元君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悄声叹了口气。
“十七年了。”
“十七年？”
“对，楚星十七岁了，也嫁人了。”
云华元君似乎有些不大开心。
“听说东华那糟老头子相信了他的一个什么预知梦，强行撮合了你的宝贝徒弟和东华门第一的男弟子双修了？”
“嗯，这事情我也同意了。”
“你道总归完成了一桩心事，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了。”
“我那时年少，灵识不开，少女心情罢了。”
云华元君今天少有地话多了起来，但是说到这里又不在说下去。
“他负了你，你却还养了他女儿，你这些年倒是多了多少的人性。”
弦乐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着。
“人性？或许吧。”
云华元君冷冷地撂下一句，身形化作飞虹，不知道是突发了什么，那般急促。
“可是你别忘了，我们都是修罗。”
弦乐对着孤月，惨然说道。
“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