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刚才下人才扫干净的院子不一会儿又铺满了厚厚的雪。像是最纯净的璞玉,没有一点瑕疵。天色暗了,府里的人都睡了,只是偶尔有雪压树枝的清脆,在这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屋内的白茵,似乎早已预料到有人来访,正煮着茶,那举手之中的淡然,似乎是天生的一般。
“茵儿这么早就给我准备好茶水了?”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在这黑夜里显得深沉。
“不是。”白茵好像没看到来人一般,仍旧保持着她煮茶的动作。
“还是茵儿了解我,知我不喜喝茶,只是茵儿???”男人走进灯光中,红衣在闪烁的烛光下有些朦胧,这人竟是那离去的红舒。
红舒的一头长发披着,白茵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眉头,又低下头继续煮茶。
红舒叹息,取过白茵手上的木夹,接替白茵的工作,那举手之间的熟练,即使是门外汉也看得出来:“茵儿,你可知,每次你有事情想不通,或者烦心时,才会这样煮茶。”
白茵没有回答红舒的话,只是看着红舒的动作,沉默不语。许久,白茵才抬起头,看着红舒,那眼神中似有挣扎的神色:“是你刺杀司马凌的?”
红舒没有因为白茵的话有什么情绪波动,仍旧继续着手中的工作。白茵看着这个邪魅的男人,即使是这样安静地坐着,他好像也是吸引人的。
“嫁祸给左相了。”茶煮好了,屋子里早已弥漫着茶香,那苦中带着甘甜的味道,让人心醉。
只是白茵,却因为这话失神了。
“那救命的药是你给那家伙的吧。”红舒像在赌气,眉头也皱了起来,“我给你的那么重要的药,你居然就这么送给他了。”
没有回答,就好像这屋子里只有红舒一人而已,白茵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言语。
“几颗?”没头没脑的话,白茵却听得懂。
“三颗。”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红舒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茵。那神情,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潇洒风流,却有几分狰狞了。
“我知你上次在柳府被人下毒,生病许久,服用了一颗?”虽是问话,其中却是笃定,而白茵的无言也算是给了他的话的肯定,“还有一颗给忆扬了?”
白茵又点了点头,今日的她似乎特别沉默,尤其是那双温和的眼睛,始终低垂着。
“所以你现在身边一颗都没有了?”到了这时候,红舒已经平复下情绪,“如果???你的旧疾发作呢?你准备怎么办?”
或许红舒没有发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白茵却能体味到他的担心。是的,眼前这个潇洒而随性的男人,是唯一一个了解她的人。他知道她的性格,知道她的秘密,还知道,那不堪的过去。
“你说,”白茵终于主动说话了,只是,却在转移话题,“司马凌会相信你的‘证据’吗?”
红舒叹气了,这是白茵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印象中的他,总是恣意妄为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他在意的,游戏人间的他,何时开始有了牵绊?也许答案白茵是知道的只是,却又不愿意去想明白。
“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怎样?他现在难道能对付他?”
这话虽是从红舒口中说出,白茵却也知道在理,当今朝中,左右二相势力相当,而军权又在皇后的兄长王刚手中,势力三分,皇上现在根本无法动左相的势力,否则动一毫,则牵全身,朝中势力动荡,天下怎能太平。
“你放心吧,虽然不能治罪,但是定会让皇上对他产生嫌隙的,”红舒自然知道白茵心中所想,这些年来白茵心中的苦楚,她一个弱女子,怕早已不堪重负,“不过你不用担心,那皇帝可不是个简单的人,我看他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好整顿朝纲了,这次,算是给他一个借口,不枉你用玉佩把他骗出宫。那皇宫守卫森严,要不是你把他引出来,我倒是没什么下手的机会了。”
红舒这话听着是欣慰之词,白茵却能才感觉到他的担忧,或许这是多年来两人的默契。
“放心吧,我既然敢如此把药给他,是算定他不会怪罪于我。他心中有愧于我,此次我虽算计于他,却赠他如此贵重的药,此刻他心中怕是还有些感激我,只是???这身份,却要让他猜疑了。”
“你担心作甚,反正你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让他查的,他又不会查到我,”红舒又恢复了他那潇洒的性子,仿佛刚才黯然之人不是他般,“还有,我帮你去配药,可能又要有些时日不见了,只盼你的身子好好的,不要发作。”
白茵笑着,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神色,道:“小心些,我又让你担心了。”
“如果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真心流露出你的真实情绪,而不是掩去你眼眸中的清冷的时候???其实,你不想笑,可以不用笑的,在我面前,不需要掩饰。”
红舒离开很久后,白茵还在想着他最后的话。轻笑出声,眼眸习惯性的低垂,似乎,这个掩饰的习惯也被他看穿了呢。
只怕是旁人都习惯于见她清淡温和的样子,却又有几人知晓,那掩去神色的眼神中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