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雪看着一桌子的菜,愣愣地坐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一路行来,路过了多少风景,她从没留意过。什么他便大好河山,纵览江山美景,全是托词,都是她为了逃离的借口,逃离那个无处不充斥着过往回忆的延京城。曾经的甜蜜回忆,在遭遇背叛后,变成了插在心头的针,一根根泛着泠泠寒意,刺得她无处可躲。她既躲不开如影随形的悲伤,又放不下自尊去亲口追问他。明明说好的,大军班师之日,就是你我成亲之时,明明让她等着的,怎么,却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别离前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可以统统不作数,那么,出征两年,从前线寄回来的那一封封满溢柔情的书信又算怎么回事?信里面,韩翼写着:溯雪勿念,前线粮草吃紧,但大军必将败敌,相思刻骨,你我相见之日不远矣。有时会附诗一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韩翼是那样沉稳的男子,平日里并不曾多溯雪说过甜言蜜语,但是在出征的两年间,一封封家书里,写满了对她的思念。溯雪心下一片空茫:韩翼为什么转变得那么快?为什么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为什么?
韩翼,我不相信你那么快就爱上了别的女子,也不愿相信你真如外界流言中所说,是为图个锦绣前程,才会舍弃我,去做皇帝的东床快婿。我不愿妄自揣度,可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的心里,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溯雪单手抚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客栈阁楼上。
“快去收拾行李,咱们一会儿就出发。”韩夕用扇柄轻敲了一下小环的脑袋。
“谁说我们要跟你回去?”小环捂住脑袋,冲着韩夕龇牙咧嘴地做鬼脸。
“不然咱们打个赌怎样?你输了,就得在回到京城前每天晚上帮公子我按摩。”韩夕笑嘻嘻地凑近小环,趁她不备,又敲了小环脑袋一记。
“三公子最讨厌了!”小环呼痛出声,恶狠狠地问:“你输了怎么说?”
“本公子自然是不会输的。但为了给你个念想,要是公子我输了,送你上好发簪一支!”韩夕随口说着,脸上却是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相信,她一定会回去的。
“那我要带流苏珠珠的!”小环喜笑颜开,乐滋滋地想自己头戴珠钗,一步三摇的样子,心里美得直冒泡,就仿佛那珠钗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一般。
“傻样!”韩夕好笑地摇摇头,折扇一挥:“就冲你这点追求,无论输赢,公子都会送你一支!”
“不用你让。咱们才出来多远哪?小姐肯定不会回去!”小环自信地一笑,她才不相信才跟韩夕聊了一下,小姐就会改变主意跟他回京。
“咯吱……”房门打开,溯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神色疲惫地嘱咐:“小环,收拾收拾,我们和三公子一起回京。”
“啊?”小环张口结舌,愣在一旁。
韩夕笑笑,神色清淡。小环天真单纯,自然不明白,世间男女,多为情所累。为“情”之一字作出的举动,纵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