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封号就是思君吧。”
……什么？
皇后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帝甚悦，却不加以宠幸，反而让她把人带出去。
“娘娘？”
待李玉声音响起时她才回过神来。
李玉一手扶着她，半是提醒道：“奴才送您出去吧。”
皇后看向圣上时眼神瑟缩了一下，就着李玉的手才站了起来。
殿门大开，一盏盏宫灯正要慢慢点起，皇后就在着夏日的夜风中慢慢走远了。
人去楼空，遥记当年时。潇湘残雨，曾忆旧白衣。
……
关清秋自那日去了宴席后，又加入了给皇后请安的队列中，雨后刚晴，清爽的天气又被闷热取代，壹心拿了一支镶了珍珠的白玉簪子，簪到了皇后的宝月髻上：“娘娘近日气色好了许多呢。”皇后喝了杯牛乳茶，看着镜子也是一笑，刚准备说话突然瞧见了眼角的一丝细纹，这笑意顿时就单薄了下去，仿若天边薄薄的云影：“本宫眼看年纪长了，比不得年轻嫔妃得宠了。”
“娘娘何必要和她们比，不过是些讨圣上欢心的狐媚……”
皇后皇后冷冷剜了她一眼：“慎言。”
壹心过了一会儿给皇后攒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要奴婢说，娘娘才叫母仪天下呢，圣上不过是一时新鲜，三两日便抛开了，咱们这虽圣上虽不是经常来，但是谁都替代不了在圣上心里的位置。”
皇后淡淡一笑：“走吧。”
她来到嫔妃请安的正殿，殿中气氛和往日有些不同，皇后恍若未觉，其中或明或暗的挑衅明摆着对着座位中的那位上官氏，无论是明枪暗箭还是绵里藏针，那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后来几位挑衅的嫔妃大概也觉得无趣，一大早的请安气氛沉闷而凝滞，相反的新封的那位被恭维备至，后来皇后自己听着也觉得不像样子，不一会儿就散了。
关清秋回到殿中，她穿的单衣，在春日里穿正好，在现在穿就有些溽热了，但是她根本没有感觉到，她身体是大不如前了，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体温也有些明显的偏低，时常困倦多思。
关清秋殿中长久无人，开始愉贵妃和闻笛还来过几次，后来宫中忙碌，来的也不大多了，关清秋知道她们不来是因为自己，总是一个人发呆，时间长的是人都会觉得委屈，自然来的就少了。
门口的小宫女笑着跟小太监说笑，顺苏几人不在，关清秋又不管事，底下的人都比平时松泛许多。
“听说身上对那位思君美人，真是宠爱呢。”
“是呀，已经连着四日了，一直是她。”
关清秋心中有数，吕氏才进宫就被封了思君娘子，一时间自然聚集后宫中的目光，她偏偏又不知收敛，后宫人多眼杂，她经常在圣上那里撒娇耍痴，经常在圣上在别的嫔妃宫中又把人请回来，几次之后后宫之人已纷纷谩骂起来，更不要说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孙更衣，把她告到了我皇后那里，出乎预料的皇后一点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对后宫嫔妃安抚的同时并没有责罚吕氏。
吕氏更加肆无忌惮了。
“昨儿还把罚了圣上身边的一等宫女。”
“在最近后宫真是得宠呢。”
关清秋淡淡笑了一下，后宫争宠，向来如此……
几个小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关清秋一看，李玉带着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他怎么来了。
李玉进殿一俯身：“上官容华，圣上有请。”
关清秋没有动：“什么事？”
李玉眼皮向下垂着，声音一丝变动都没有：“咱家也不知道，容华去了就知道了。”
关清秋知道李玉是不会说了，淡淡看了他一眼，李玉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一直等她起身才敢动。
沈衍的麓临殿清凉无比，才进殿就是一阵凉意过来，关清秋不禁好了个寒颤，看见殿中两人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下手指缓解凉意。
关清秋一进门就跪下：“臣妾恭请圣上安康。”
沈衍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带着微微一点笑意：“是吗？”
沈衍和新封的吕氏离的很近，两人说话虽然不大，但是殿中就这么大，怎么会听不到，关清秋听着那个吕氏从早膳吃了什么，一直说到下午宫中垫子的颜色不合心意，事无巨细一直说了大半天，眼见沈衍殿中的宫灯都快点起来了，关清秋默默打了个哈欠。
吕氏这才发现有她这个人似的：“姐姐来啦？”
关清秋微微抬起头，沈衍旁边站着一个女子，生的是好，但是眉目间让人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关清秋一时没想到是什么，不禁皱起了秀美的眉毛。
她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妹妹跟圣上聊起二十四孝，想起太后生辰在即，圣上说姐姐写的一手好字，就想请姐姐写法华经来献给太后，好叫她老人家开心。”
她其实有些微微的怯弱，不过这是皇后吩咐她的，况且圣上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胆子渐渐大了一点，看着关清秋道：“姐姐意下如何？”
关清秋沉默了一会儿：“恐怕辜负圣上和妹妹美意。”
沈衍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是吗？”
吕氏道：“是我唐突了，要不，还是臣妾自己回宫抄吧。”说罢，她作势要走，但是沈衍拦住了她：“就让她抄。”
沈衍直直看着她，眼中幽幽暗暗，晦涩难明，那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情绪，恐怕复杂的他自己都说不清。
殿中一时无人说话，关清秋的沉默代表拒绝。
沈衍抬手就砸了手中的茶盏！
砰！——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吕氏立刻跪了下去：“圣上。”
沈衍低声道：“把纸笔拿过来。”说完他直直走了下去，拉起关清秋，手中毛笔强硬的塞到了关清秋手上。关清秋可以肯定沈衍刚才的手劲大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霎那间她以为自己的手腕会被活活捏断。
沈衍脸色不变，但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里面藏着更加危险，更加剧烈的怒火。
吕氏见到圣上这样不敢抬头，沈衍笑了起来：“抄吧。”
他脸上的笑意锋利的像刀子一样，关清秋终于拿起笔写了起来，麓临殿静的可怕，外面光线一丝丝沉寂下来，黑暗要来了。
正值盛年的圣元帝沈衍，正毫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吕氏在下面只能看到明黄的软靴，再往上看就是沈衍用力到几乎青筋暴起的手腕，如果他现在按着人的脖子，说不定现在已经身咽气绝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宫灯被悄悄点起，一盏一盏器宇轩昂，辉煌明亮，照亮了整个宫殿。
关清秋手中拿着毛笔，面无表情，脸上再光线下婉转冷淡。
沈衍笑道：“今天南安王来这里，你见到了吗？”他从问出这句话时，眼睛就盯着关清秋。
关清秋目光都没有移动一毫：“圣上说笑了，南安王来和圣上交谈，臣妾有没有来，怎么会见到？”
“朕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上次宴席你对南安王关注的很啊？”
南安王？
关清秋有一瞬间的啼笑皆非，随即而来的就是可笑，她淡淡扯了扯嘴角：“圣上多心了。”
关清秋的下颌被圣上捏起来：“多心？”
沈衍的眼中有着探究，淡色的眼珠子仿佛一直要盯到关清秋的脑子里，像挖出她脑子里的秘密一样。
关清秋慢慢偏过来了脸。
她手上不停，上次的伤还没有好，每一个字都牵起伤口的刺痛，但是她没有停，借着刺痛反而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淡淡的血已经渗了出来，被她随意拎着袖子一掩。
这里晚上更加凉快，旁边的冰块源源不断的发出冷气，关清秋甚至觉得手脚冰凉。
沈衍淡淡的道：“下去。”
吕氏以为是在让关清秋下去，还在疑惑她怎么不动，过了会儿见沈衍没有什么感情的目光瞥向自己才反应过来：“臣……臣妾告退。”
沈衍一个眼神都没过去，吕氏刹那间握紧了拳头。
几日盛宠，赏赐一盒一盒的被送进她的昭媚宫，流水似的。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帝王心下面到底是什么，日日来招，却不得宠幸，她至今为止都没有被圣上碰过，更多的时候圣上只是看着他，眼中带着她根本看不懂得神色，带着一点点迷醉和沉溺……
却又不是看她，像是透过目光看向什么……
皇后问她的时候她只敢诺诺应答，根本不敢把实情禀告给皇后，她知道自己来是为了得到帝王心的，要是失去了这个唯一的用处，皇后会怎样根本不言而喻。
沈衍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披风盖在关清秋身上，关清秋全身一暖，心里却紧张了起来，根本无法放松警惕。
这时李玉道：“圣上，淑妃来了。”
沈衍头也不抬：“让她滚！”
李玉一惊，随即匆匆退了出去。
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熏入了龙涎香，慢慢升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李玉又进来了，跪下道：“淑妃娘娘说有要事禀告。”
关清秋放下手中笔：“臣妾告退。”她没有看沈衍，一步一步退出了灯火辉煌的麓临殿。
沈衍看着她，眼神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