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并未睁眼，他感觉殿中光线暗沉，想必时辰还早，正准备闭目阖一会儿，突然感觉肩膀微微一沉。
这时外面风突然吹来一阵风，明明清凉万分，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不详。
眉头细微的皱起，朦胧的碎片从记忆中回朔而来。
昨夜他……
沈衍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旁边睡着一个女子，虽然面色略有憔悴，但是那，长眉入鬓，俏丽容颜，不是佳贵妃，又是谁？
仿佛有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叫沈衍不自觉的都打了一个激灵，连被褥中的手都散发着毒蛇一样冰凉的气息。
他脑中一惊，立马把人推开了。
佳贵妃幽幽转醒，轻轻呢喃了一句：“您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衍脸上没有一丝温情，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佳贵妃骇的立马就清醒了，记下头道：“圣上明鉴，昨夜臣妾在这里，正要就寝的时候，您进来就……”他话未说完，但是下面的意思任谁都能能想到。
“您怎么了？”佳贵妃看他没说话，大着胆子用指尖轻轻绕着沈衍露在外的手臂，一点点绕了上去，声音都温柔的不可思议，就知道您一定还记得臣妾。”
沈衍忽然一把推开了她：“够了！”他匆匆穿起衣服离开了大殿。
佳贵妃此时简直呆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沈衍真的如此绝情，竟然一丝留念也没用，他知道现在不能让沈衍走，沈衍这一走，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她顾不得尊辈礼仪，几步上前拦住了沈衍。
却见沈衍眸中一片清澈，像被腊月的寒冰浸过一样，佳贵妃被他看到发寒，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自从禁足后，臣妾没有看过圣上一次，臣妾一夜一夜的失眠，连梦中看上一眼都不能。”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跪在地上，眼中含泪道：“臣妾纵有千般不是，到底也侍奉圣上那么多年，圣上真的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殿中四面陈设极其简陋，想起她以前住的永夜宫奢靡非常，沈衍终于开口；“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沈衍眼中再没有往昔的一丝柔情，佳贵妃终于露出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个的真实情绪：“臣妾也是不得已，圣上以为我害了许多人，难道那些被害之人都是无辜的吗？”她语音变低：“臣妾……臣妾只想是不想在后宫任人欺凌。”
沈衍眼中原本有一丝失望，转瞬消失，听了佳贵妃的话，目光再无一丝波动：“难道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去杀人吗？”
说完这一句，沈衍再不愿多言，直接跨出了门。
佳贵妃眼角沁出泪来，彷如刀割一般。
春雨原本在外面候着，正要给沈衍行礼，就看到沈衍头也不会走了出去，急急进殿一看，却见佳贵妃颓然坐在地上。
“圣上他说什么了？”
佳贵妃摇头：“我们怕是……”
她紧紧握住春雨的手，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面色苍白如纸，僵冷异常：“春雨，我们完了，再没有一丝希望了，圣上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春雨顾不得自己，反握住了佳贵妃的手，想把勇气灌输给他一样：“圣上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没有追究您的责任，说明他还是在乎您的。”
“在乎？”佳贵妃苦笑一声并不答话，原本以为今晚之后，圣上能想起往昔情谊，再不济也能让他解了禁足，重新回到圣上身边，却没想到，这几日费尽心机，连父亲那边的人都动用了，却只有现在这个样子。
沈衍出门后，身边伺候的人还在门边守着，沈衍眼中如似倾非倾的的夜，漩涡在其中凝聚：“昨夜的事谁要是透露出去了，便是自己又与自己过不去了。”
一队太监急忙跪在地上，齐齐道：“是。”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朕在古董房歇息了一晚。”
沈阳让他们先回去了，自己则顺着甬道慢慢走，身上粘腻的汗被冷风吹了几下，让人清醒不少，他的气息慢慢变得平稳下来。
紫台宫
喜儿静静在铜炉里插了沉水香，关清秋刚好想找顺苏，见到喜儿带着几个小宫女在宫里忙碌，问道：“顺苏到哪里去了？怎么没一早上都没见到人影？”
喜儿把手中东西放下：“顺苏姑姑有事去了，待会儿就该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见顺苏已经从庭院穿过来了，顺苏进来使了个眼色，喜儿她们知道有话说，都下去了。
关清秋道：“怎么样了？”
顺苏一笑：“跟小主猜测的一模一样，圣上一早上就回去了，宫中的小德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罚到辛者库去了。”
关清秋敲着桌子：“问李玉了吗？”
“问了，李玉说当时他不在，身边的人只说圣上昨夜去古董房中休息了一夜。”
关庆秋抚了抚袖子：“是了，素阁离古董房最近，对外也只能这样说了，但是这嫔妃哪一个不是鼻子比狗还灵，皇上怎会突然去了古董方？又怎会在那里留宿，其中的关窍，她们不会想不到。”
是夜，关清秋就如往常一般，沐浴更衣，顺苏为她拿来保养的脂膏，宫中女子用的无不是贵重之物，女子最重视容颜这一块，自然是舍得下本钱，宫中皇后淑妃，都是注重保养之人，皇后每日沐浴后要用大量的珍珠粉敷遍身体，用来保持肌肤的细腻白皙，淑妃还有用丝绸沐浴裹体的习惯，每日用玉轮滚脸从不松懈，所以即时已经怀胎几月，身量远远看着仍然纤纤，肤色也如同少女。
关清秋用紫水晶流钗插在云鬓上，身上只披了一件重重莲瓣玉绫罩纱，一截裸露的肌肤，如白玉一般透亮。
“其实小小主这不算什么，听说淑妃最近催太医院炮制香粉，用的都是一些名贵之物，什么苏合香，零陵香，白檀，连珍珠都是特供的，做来敷脸，真是奢靡。”
关清秋道：“在人前做的那副菩萨样子，私底下原来这样重视容貌。”
顺苏一笑：“淑妃容貌本来就不出挑，要是不在这上面费点心，哪里还留得住圣上。”两人正在说话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呼喊，接着外面众人脚步声纷沓而至，两人俱是一惊。宫中一向守卫森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顺苏拿一件厚重衣物把关清秋一裹，对外喊了一句喜儿。
“赶紧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喜儿进来禀报：“小钟子在外面是看到一个人影过去，才大惊失色，我们并未看到人，些许是他看错了吧。”
现在夜已经深了，关清秋点了点头：“误会就好，下去吧。”
夜色已深，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
关清秋刚准备入睡，看顺苏脸色犹疑，知她有话想说：“有什么就说吧。”
“小主，小钟子来说，已经按小主的吩咐去做了，南安王侧妃生产不出意外就是明日，圣上已经许久未来宫中，不知小主是否有把握。”
“我知道。”
看顺苏脸色还是不放心，她突然一笑：“你才今晚外面的人是谁？”
顺势先是一愣，继而问：“外面真的有人？”
关清秋道：“小钟子眼力那么好，怎么会看错？你若是不信，大可出去问问小钟子那人衣服像是什么颜色？”
顺苏这才反应过来。
……
次日关清秋主动去麓临殿，李玉看到人时，有些不敢置信，这位主儿不是能避则避的吗？怎么今日主动过来了？
不过他面色没有显露一分，恭恭敬敬的进去禀报，果然圣上，眼中虽然盯着奏折，一听上官主儿的名字立马到让她进来。
其实沈衍本来在里面看书，听到李玉说的颇为惊奇，关清秋数日不见，都跟没事人一样今儿是吹了什么风？
关清秋进殿时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一眼，一抬就又垂下去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最简单不过的衣服，一条腰带垂下来，宫中很少有这样的装束。
大部分都是繁杂的锦缎，一针一线，极尽精美，虽然端庄，看多了却失了情趣。
这条腰带轻轻的荡着，沈衍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放下书咳了一声道：“容华来有什么事情吗？”
“圣上国事劳累，臣妾也没有什么能帮的，亲自做了一碗莲子羹。”
沈衍道：“拿上来吧。”
关清秋松了口气，正要把碗端上去时，突然门被匆匆打开，李玉表情完全不是平常的镇定，他急急的道：“禀告圣上，王府来报，说是南安王侧妃怕是要生了。”
但是王妃情况不好，王府中的大夫说怕是要请宫中御医去看看。
毕竟是人命关天，沈衍道：“那你带着几个太医去跑一趟。”
李玉道：“是。”
沈衍想着太后喜爱孩子，之前就叮嘱了，要让南安王侧妃这胎平安落地，不知道几个太医能否保证……
关清秋想了想柔声道：“此事非比寻常，生孩子又是女子之事，要不然臣妾也跟着去一趟吧，圣上也好放心。”
沈阳想了一会儿道：“也好，那你立即就跟着李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