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更衣气得愣住了，看着关清秋的背影怒道：“娘娘你看她那个轻狂样子！”
淑妃笑着劝解：“好了，何必同她置气，这位上官氏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孙更衣恨恨的用脚摸着地下的石子：“也是，眼看圣上都不搭理她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淑妃用手牵了牵衣摆：“这可说不准，她才得宠那会儿，满宫里谁能比得过，圣上当时跟迷了魂儿似的，真是想想都心有余悸。”
孙更衣眉头一挑，更显的两颊饱满：“那又怎么样，眼看着她的恩宠现在是下来了，娘娘身为妃位，还怕以后治不了她吗？”
淑妃含笑摇了摇头，面色不以为然，转了个换题：“咱们去前面逛逛吧。”
孙更衣边走边道：“由她去吧，娘娘娘娘真是好性子，这宫里数娘娘最好相处了。”
淑妃笑了笑，快到宫中时道：“这几日总是容易倦怠，就不留妹妹了。”
孙更衣连忙道：“无妨无妨，娘娘要注意休息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分别，淑妃搭着芸心的手走着，手上的镂空雕花嵌珐琅金护甲意兴阑珊的拨着衣裳上的珍珠扣子。
芸心低声道：“娘娘何必同她说那么多话？”
淑妃站住脚，淡淡看了她一眼。
芸心素知她不喜别人揣测他的心思，立马道：“奴婢失言了。”
淑妃轻轻迈开脚：“你倒是没有失言，孙更衣的确是个脑子不中用的，但是只有这样的人，利用起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芸心道：“娘娘孕中还要思考这么多，着实是受累了。”
“累倒是还好，只是孙氏的确是蠢，跟她说话实在是耗费心神。”淑妃破天荒执起芸心的手，眼中有一丝柔色：“难为你还为我着想，前段日子我心情不好，对你非打即骂，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淑妃峨眉轻轻蹙起。
芸心慌得跪下道：“娘娘不要这样说，奴婢自小就跟着娘娘，绝无一丝怨言。”
淑妃见芸心这样亦是有些感动：“你的心思我如何不明白。”
她亲自拉了芸心起来，轻轻拍了拍：“起来吧。”
芸心起来道：“娘娘不必忧愁，好在现在时来运转，一切都好了。”
淑妃道：“不是时来运转，是父亲传来的话把我给打醒了，只要孩子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小小的容华算什么？”
“娘娘说的是，现下宫中也没几位得宠的了，只要娘娘加把劲，何愁没有好日子过。”芸心点头，随着淑妃走了几步突然道：“这不是回宫的路啊？”
淑妃道：“咱们不回宫，咱们去看看曾经的佳贵妃。”
佳贵妃那时候是何等风光，何曾把她放在眼里过，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次，要不是她忍得住，早就与高氏拼个你死我活了，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她倒是要去看看这个一贯高高在上贵妃过的如何。
……
永夜宫终日尘封着，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古董房边上的素阁也是远的不见天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佳贵妃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想着现在应该是春日将尽。这里的日子过的漫长而悠远，佳贵妃在这日复一日的时光中知道自己以往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这里是阴冷潮湿的，连饭菜都是残羹剩炙，有时候甚至会馊腐，但是能怎么样呢？照样要吞进去，照样日子要过下去。
这一日搬了椅子在素阁的院子里坐着。
春雨知道佳贵妃又在等圣上了，无奈的道：“娘娘进去吧。”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院门被人打开，佳贵妃喜的唤了出来：“圣上！”
软轿上坐着一个衣饰精美的女子，一身盘金彩绣棉衣裙，耳边明珠耳铛在阳光下一照，点点光芒让人眼睛都晃了一下。
佳贵妃眯了下眼睛，淑妃一向不起眼，如今有孕，像是被赏赐了不少东西，头上的镶蓝宝石花钿簪和黄金点翠凤步摇看着价值不菲，倒是给她添了几分贵气，比之以前可谓是变化良多。
淑妃瞧见了佳贵妃的目光，施施笑道：“圣上新赏的，我那里还有一堆，姐姐若是想要，我下次带来给姐姐。”
佳贵妃怎会不知淑妃是在嘲讽她，当即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淑妃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怕娘娘住的不习惯，特意来看看。”
佳贵妃银牙紧咬：“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昔日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跟班，我说往东你便不敢往西，别以为你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宫里的荣宠，朝晨夕惕。”她恨恨望着淑妃：“你就没有年老珠黄的一日吗？！”
淑妃轻轻拂了下披风上的一圈绒毛，微笑道：“呈你吉言，我一定等到与圣上白头偕老的那一日，那时候一定给姐姐烧香呢。”
跟着淑妃身边的芸心俏丽笑道：“只怕佳贵妃娘娘等不到那一日了。”
佳贵妃脸色变了又变，竟是不说话了。
淑妃慢悠悠在院中踱步了一圈，看着墙边的断壁残垣摇头叹息道：“姐姐住的地方也太不像话了，前段时间嫔妾还听圣上提起娘娘呢？”
佳贵妃终是忍不住了：“圣上说我什么？”
淑妃不答反问：“你觉得圣上为什么宠爱你？”
佳贵妃不假思索道：“圣上与我是两情相悦。”
淑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姐姐这话自己可信？”
佳贵妃进府前就爱慕沈衍，进府后一直到入宫几年，一直深以沈衍的宠爱为傲，此刻也不示弱，轻轻一笑：“你懂什么？”
淑妃哑然失笑，芸心也掩了绢子咯咯笑个不停。
佳贵妃面色难看，好不容易淑妃止住了笑，正巧走到春雨那里，突然“啊！”的叫了一声，芸心连忙上去看：“没事吧？”
看淑妃只是衣服上沾了灰才松了口气，狠狠剜了春雨一眼：“没长眼色的东西，娘娘来了都不知道避开。”
说着就像替她擦拭。淑妃却拦住了：“哪有你擦的道理？”
她转向佳贵妃：“人是你宫里的，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春雨姑娘我可就带走了。”
佳贵妃自从失宠禁足后，身边只剩下了个春雨，身边一应事情都是春雨在做，离了是万万不行的，当下便有些犹豫。
淑妃笑了，轻轻使了个眼色，芸心便直直进去。
佳贵妃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淑妃掩口站远了些，这时芸心出来了，手中拎着一个大木桶。
淑妃笑的温和，在佳贵妃和芸心眼中却不亚于恶魔：“这么脏的桶，妹妹不清洗一下吗？”
佳贵妃和芸心愕然地望着恭桶。
佳贵妃忍不住骂道：“毒妇。”
即使是禁足至今，也没受过这样的折辱，何况佳贵妃生性爱洁，现下看了沾了污秽，隐隐发黄的恭桶，简直忍不住作呕。
淑妃看着两人面色当即一冷：“想必姐姐养尊处优，是做不来这活了。”她厉声道：“把春雨带走！”
佳贵妃浑身一凛，她知道，以淑妃如今的地位，打死个宫女还真翻不出什么浪花。眼见自己连累春雨这么久，怎么能眼看着春雨被这毒妇带走。
“我擦。”
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提起了恭桶，一股骚热臭气立马飘了过来，佳贵妃面色发白，却仍旧把桶拎到了井边清洗起来。
淑妃坐在椅子上看着，芸心在旁边道：“娘娘还是洗干净些，免得奴婢还要去寻新的过来。”
佳贵妃嘴唇咬的几乎沁出血来，春雨在旁边早已站不住了，哭着道：“奴婢愿意跟淑妃走，娘娘别干了。”
佳贵妃充耳不闻，死死忍住泪，看着手沾上恶心欲呕的黄白之物。
连什么时候淑妃走的都不知道，春雨抢过她手中的桶，眼睛都红了：“娘娘！”
佳贵妃迎着春雨的目光越发觉得难看，道：“我先去休息了。”
春雨眸子里满是关切之色：“奴婢陪你吧。”
佳贵妃深深看了春雨一眼：“好。”
“停止前行，就江河日下。”她的语气轻而软，带着坚定：“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淑妃能怀上孩子，我也能！”
……
关清秋与两人分别后，正走到霁月殿前边的游廊，就见小钟子一溜小跑过来，见他神色不对劲，忙唤了过来：“怎么了？”
小钟子道：“奴才在宫外的人传了消息回来，买的小桃已经顺利进了南安王府，到现在差不多有两个月光景，南安王府的确跟外面传的不太一样。南安王跟侧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伉俪情深，反而两人时常就起口角，侧妃关氏眼看这肚子大了，府里大夫说这几日恐怕要生了。”
关清秋一惊，皱眉道：“这几日？！”
“是。”他答：“是，小桃在信中说的，想必不会有假。”
关清秋道：“小桃还打听出什么了？”
“虽然南安王有意于小桃，现下已经让她做了贴身侍女，但是毕竟小桃进府时日还短，好多事情南安王都防的很，连经手都不让，暂时还没打听出来其他的。”
关清秋也无法，这件事毕竟急不得。
只能叮嘱好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