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我姑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这句话一说，阎蓓尔就后悔了。看看那瓶酒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帝还休，那天夜晚的场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她只记得自己回去的那个晚上很冷很冷，冻的直打颤。直到这么多天都不敢再去想。
“下午，为师陪你回一次家吧？”
阎蓓尔看着满桌大鱼大肉，一时间没了胃口。心里压的喘不过来气，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句：“我姑姑，出事儿了吗？”
帝还休直接把小丫头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哄。“她可能很早就知道的，她肯定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的……你姑姑很厉害的，她从来没有越过界，自从被贬孟婆后，三万年来把鬼界治理的特别好。”
男人乱七八糟的说着阎妹的好话，这话倒也像是安慰。
小姑娘家难过的时候被一安慰，情绪是控制不住的。
阎蓓尔闷着声，把头埋在师父怀里。
阎妹离开那晚，只有她在。只有她目睹了全过程，后来，一直都没有做出什么太大反应，是因为一直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有时候，阎蓓尔一直以为自己做梦了。毕竟人们总会把未知的坏消息用一百种方法让它变得美好些。就比如你考完试跟同学对答案的时候，你发现自己的答案不一样，但也宁愿希望是自己记错了。
“师父……第二次了，我第二次看见别人死在我面前了……可我什么改变不了……”
她的声音变了调，混杂着哽咽和抽气的声音。
帝还休听不清楚，他很笨的，不会安慰别人。只知道在小丫头背后轻轻拍着，然后就那样一直坐着，陪着。
很久以后，她才道：“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回自己家能有什么危险？”
帝还休态度坚定。“我不放心。”
．
毕竟是孟婆离开，这消息还是非常震撼的。
下午，鬼界到的人并不多，毕竟阎罗王没有逢人就说。
相反，他有些愁苦。
阎蓓尔一见到就发觉了。她跟在帝还休身后，探出头打量阎罗王。
听着一旁小鬼差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我滴个天娘勒！这是帝君嘞！”
一魁梧鬼道：“他这是来干嘛呀！下战书要干架吗？”
劝架鬼道：“什么啊！估计是来赴宴的，他都三万年不比武了。”
碎嘴鬼道：“咱们鬼界出了丧事，他来干嘛呀！”
好胜鬼道：“哎，就是！这不是看咱们笑话吗？”
“……”
阎罗王一转身，才发觉帝还休竟也来了。慌忙上前行礼：“不知帝君原来，多有怠慢。”
帝还休颔首，主动解释道：“听闻爱徒家里出了事情，既然是关乎孟婆之事，本帝便前来以表天界意思。多有打搅。”
话说的很明白。
第一，老子爱徒不高兴，我来看看咋回事儿。
第二，老子代表天界而来，关你们屁事儿。
理清楚这两层原因，那些鬼差不敢吱一声。
帝君是怎么把这么霸气的含义说的这么恭敬啊……
阎罗王忙摆手道：“帝君言重了，不打搅不打搅。”
听他们脱裤子放完屁，阎蓓尔这才往前站了一步。脆生生唤了声：“父皇。”
“诶～”阎罗王握着小丫头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看着自家小女儿眼神可以用凝视来形容。然后很不舍得指着一个方向，“去吧，你哥哥在里边呢。”
从地府往一旁侧殿，帝还休一路走在前面。
另他们俩都没有想到的是，一拐角，竟然看到——帝朝返。
阎蓓尔：“……”
帝还休：“……”
阎蓓尔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一个健步冲上前，扯着阎枫的衣服将他拽到墙角。两人捂着嘴说着耳边话，生怕被别人听墙角似的。
“你是怎么把你师尊搞来的？”
“你不也把你师父搞来了？”
“……”
“……”
两人相望，一时无语。
．
一行鬼魂抬着个东西一直往前走，木板咯吱咯吱的有些渗人，下午的光线不好，四周阴暗暗的发着绿光，时不时有些飞鸟尖叫着离开。
除了阎家三个后代以及莫名其妙跟来的两个天界重臣以外，就是鬼界里官职高些的大帝们。一众人沉默的跟在两旁前行。
直到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前，抬东西的鬼魂将它放了进去。阎蓓尔这才敢往那东西上瞄了一眼，因为她太想知道这里边放的是什么。
姑姑化为灵气，那要怎么祭奠她呢？
可那黑木箱子没有打开，而是被死死卡在洞里，随后阎罗王上前封了结界。
至于那个问题，阎蓓尔便始终没有再问了。
鬼魂跪地，磕了三个没声响的头后便散的无影无踪。
阎枫为首而立，带着两个妹妹行礼。动作很是规矩，那是鬼界的最高礼仪。
刚保持了一秒，帝还休竟然主动上前一步，也行了一礼。
一旁的鬼差惊的眼珠子掉了一地，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脚边……
新来不懂事的鬼戳戳其中一只的肩膀，好心提醒道：“诶！老兄，你眼掉了。”
那鬼差痴痴的，用空洞的眼眶对着那边：“帝君可从来不行礼的……连他哥哥天帝都不行。”
萌新摇摇头，无所谓道：“可能就是良心发现。你也不至于……”
“你看看他站在哪儿？小公主旁边。这代表什么？”
萌新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代表此时帝君跟小公主是同一地位。帝君年龄虽比孟婆小了一岁，但职位稳压她。如今他愿意用小辈的身份以礼送行，这还不够惊讶？”
萌新默默闭上嘴……
“还有——”那鬼差继续道，“帝君跟水神一样，行的是天界最高礼仪。”
“啪嗒——duang……duang……”
那鬼差伸手摸摸萌新的肩膀。问道：“诶，这啥声儿啊？”
“……我眼珠子也掉了。”
．
阎罗王本就比阎妹年长，不必行礼，便远远站在一旁。见此状况，他也着实惊了一下，随即快速转身，不着痕迹的在帝还休之后行礼。
此情此景，空前绝后。
阎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连死告诫小丫头的那句“不要爱上天界那些‘苍生奴’”是一点作用没起。
自家出了一太子俩公主，其中两个不但喜欢“苍生奴”还大拉拉的把人家带了回来，并且啊还是在自己的送葬礼上……
……
巩灼在一旁阴影角落看着，目光一直落在帝还休身上，木光晦暗不明。
众人回程，除了被鬼界主母名义留下的阎慕离。
阎蓓尔一行人离开，阎蓓尔忍不住终于问了出来。“师叔，你为什么也会来呀？”
阎枫上前挡住自己妹妹打量的视线。“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帝朝返道：“我来这儿……只是因为……我想来看看一位朋友的魂魄。”
帝还休眼皮一抬，看着被挡在身后的帝朝返的衣角。握上阎蓓尔的手，无声看着小丫头。
阎蓓尔回头，见师父没有说什么，转头刚要问：“朋友？是谁呀？”手上便被轻轻扯了下，然后在阎枫凝重的注视下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