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尘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一口怪异石棺内,手脚皆被石柱刺穿,严丝合缝的牢牢钉在棺底,动弹不得。那石棺就似乎漂泊在汪洋之上,正随着浪涌不断颠簸。王京尘一双明亮眸子在黑暗中滴溜溜转着,心想:“先前与黑山羊交战时肋骨应是断了几根,或许已经刺破内脏,背后也该有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如今怎么竟感觉不到疼痛。”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被石柱穿透的地方也浑然无感,只是被固定住无法挣脱。“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那群邪祟将我囚禁后沉到了潜龙江底?”
王京尘惊疑不定,梗着脖子将头稍稍抬起,可是眼前只有浓稠的黑暗,看不清情形。他感觉到后背正在被渐渐浸湿,显然石棺并不密封,有水正从缝隙中渗透进来。而且很快没过了耳朵,只剩鼻子和嘴巴还勉强露在外面。“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
王京尘不算旱鸭子,多多少少会点水上功夫,此时将头高高仰起,任水流淹没鼻腔,仅用嘴巴奋力呼吸。他此刻就像条被鱼叉死死钉住的大鱼,用一个可笑的姿态挣扎着,除了搅起更大的水花别无作用。石棺中的水冰冷刺骨,王京尘冻得浑身颤抖,四肢早已在挣扎中抽筋,巨大的痛楚在冷水加持下变得更为钻心,他不停鼓动筛糠般的嘴唇将水吹开,抓住这一瞬的空隙攫取着空气。终于,似乎在一瞬间,水完全淹没了他。王京尘一口气再也难以憋住,连呛了几口水,呛得一阵天旋地转。“这是海水?”
王京尘感受到口中的咸腥味道,大感可怖:“即使是最近的东海也与安南城相隔千里,这些邪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神通将我搬运过来。”
生死之间也容不得他多想,海水已经自口鼻灌入,王京尘仿佛坠入一个无声的世界,将每一分痛苦都无比清晰的直接印刻在他脑中。实际上人在呛水后会自动封闭气管,有相当一部分人溺水后是被自己给憋死的。王京尘此时就处于这个阶段,长时间的窒息导致肺中如有刀剐火烧,奇疼难忍。终是泄了力气,松了气门,任海水汹涌而入。这一下又是另一番痛苦,他清晰的感觉到肚子在不断胀大,直至皮肉都有撕裂的迹象。肺中那股火烧般的感觉也变成冰针穿心之痛,终于两眼一翻,最后冒出两三个气泡后彻底没了呼吸……约摸一刻钟后,尸体已经逐渐僵硬的王京尘突然又睁开双眼!在一瞬间的惊喜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任何变化——依然被锁在石棺内,沉没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肺中也压榨不出一丝一毫的空气!在无声的咳嗽两声后他生生又经历了一次溺毙的过程。仿佛被诅咒一般,在随后的时间里王京尘一直重复着复活和溺亡两件事,在不知第五次还是第六次复活后,王京尘彻底崩溃了。他不顾一切的撕扯着自己的臂膀,终于在扯落左手的半个手掌后获得了些许自由。血水瞬间在石棺中晕染开来,王京尘侧过身子用手肘将自己的身体撑起,不顾一切地用残缺的手臂和头颅砸向棺盖。他不想再死,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是死个几次就能习惯的。然而石棺何其坚固,怕是瑶光境强者都难保证能徒手击碎。何况王京尘这个还未登堂入室的野路子。任凭他把自己碰的血肉模糊也未见石棺松动分毫。终是头一歪,安静了下去,也不知是淹死了还是撞死了。在之后的日子里,王京尘就这样躺着不知死了多少回。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自己尸体缓缓腐烂的过程,但这种过程并没有缓解溺水的痛苦,甚至随着腐败程度加重而愈演愈烈。变数出现在王京尘被困之后的第二年。但当他的眼睛彻底烂掉、化在水里时,他看到了自己,而且是从四面八方看到了自己。这是一种很奇妙很诡异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的尸体变得浮肿,看着血肉以难以察觉的速度腐败下去,看着自己的尸体渐渐变成了一具白骨,又看着白骨上长满绿藻。看了整整十年。白骨自然不会死,也当然不能活。他遁出了那生死轮回之苦,免去了生生溺死之痛,这十年来他哪儿都去不了,石棺中的海水流淌到哪,他便看到哪,摇摇晃晃地围着早已死去的自己打转。在这丈许方圆蹉跎了岁月。直到这天,石棺的缝隙中忽的透入一丝光亮!那缝隙极小,小到滴水难透,但整个石棺内的海水都是王京尘眼睛,那一丝光对王京尘来说就像九天狂雷般耀眼!“救……”王京尘试图求救,但他的舌头已经没了,仅凭一具白骨根本说不出话。他想在心里求救,但他的心也早已成了烂泥融化在冰冷的海水里。王京尘的眼睛在水中疯狂乱转,在一堆浑浊的泥水中,寻找着自己的心、自己的舌头,这一找又是整整两年。终于,在积蓄两年后,石棺中传出了王京尘无比宏大的声音。“立刻救我出去!”
霎时间,光芒大盛,石棺中沉寂了十年的黑暗在一瞬间被撕的粉碎!王京尘缓缓的睁开眼睛,那种虚弱疲惫的感觉显得如此陌生且不真实。他感觉喉间发苦发咸,那是半凝固的血液。血是从肺里流出的,王京尘费力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确定了是断掉的肋骨刺破了肺。背后也适时传来了火烧般的疼痛,不用看也知道是被黑山羊割开的伤口。王京尘此时就像一个四面漏风的破麻袋,几处伤口随便拿出一条放在别人身上都必死无疑。但这已经不是他难以忍受的痛苦了,毕竟他真真实实的死了太多次。那霸道无比的光芒已经没了踪影,王京尘闭上眼喘息片刻,重新开始观察这一片空间。入眼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正一排排倒挂在天上,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地面并不平整,硌得他很难受,王京尘选择性忽略了身上的疼痛,摸索着墙壁打算让自己坐起来。“呀?诈尸啦!”
山洞忽的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回音悠远,惊起一群硕大的蝙蝠。王京尘倒没有被惊到,或者说没有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却已贴着他的脸颊架在了脖子上:“猎神司办案!小哥你什么品种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