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如冰冷的刀锋，刺得皮肤生痛。
海浪撞击着灰黑的礁石，激荡起雪白的泡沫，十几只海鸟仿佛被杀意惊扰，化作一张大网飞上天空。
这两个透着浓重血腥味的字，让战国和罗恩都脊背阵阵发冷。
无论在哪个世界，一旦战争发展到围城的状况，时间拖得越久，在城破的那一刻就越有可能发生屠城的灾难。
眼前的和之国，就是一种“围城”。
长久以往累积的愤怒和杀意，并不会因为战争胜利号角响起的时候而消弭，反而会无限度地膨胀。
自从大海贼时代开启以来，海军的战力和规模与日俱增，但在这片大海上的地位却是日渐低微。
“反攻新世界”的口号喊了二十年，再加上g5守卫战时海军本部被世界政府“掣肘”，久久未能出兵，导致海军内部的愤怒情绪不断地累积、高涨。
如同一把紧紧压缩的弹簧，外力一旦散去，将会迎来无法想象的爆发。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萨卡斯基需要屠杀。
为了达成目标，他将会用出一切手段。
这是可以预见的。
哪怕海军成功讨伐了百兽海贼团、哪怕干掉了凯多和黑炭大蛇，想要彻底掌控和之国内的兵工厂和海楼石矿脉，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恰好相反，真正的难题，或许将会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刻才会浮出水面。
和之国这个国家闭关锁国的时间太久了，内外交困，这里生活的民众更是闭塞而顽固。
他们根本不会接纳海军作为他们的“守护者”，尤其是海军的本部大将把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国君继承人”杀死的情况下。
“玉碎”，对于和之国的民众来说，并不是一个虚妄的恐吓。
在这样充满敌视的情况下，海军想要掌握这个国家的兵工厂和海楼石资源，无疑会困难重重。
面对困难，有些人会采取柔和的方式，巧妙地解开绳索。
可萨卡斯基才懒得花心思。
——他会直接拔刀把困难的绳索斩断。
屠杀，就是最好、也是最方便的手段。
只要能够践行他所认为的“正义”，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战国和罗恩作为海军的一、二把手，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就能够猜到。
“臭小子，只有你能够阻止萨卡斯基那混蛋。”
战国语重心长地道，语气中透着一种肃然的冷冽。
他的目光飘向了极远方海面上那一座高耸入云、瀑布环绕的巨大岛屿，而岛屿天空上方的云层深处，在那闪烁不定的雷霆之间，一座仿佛巨大骷髅头形状的浮空岛若隐若现。
“虽然老夫对和之国这个国家也并无好感，但这并不是屠杀的借口。”
“这个国家的资源虽然重要，但我们是海军，不是海贼。”
听到战国这忧心忡忡的话，罗恩陷入了沉默。
他沉吟片刻，旋即苦笑着摇头道：
“战国元帅，我并没有把握能够阻止萨卡斯基大将。”
虽然现在罗恩已经稳稳迈入了这片大海的巅峰战力阵营，但面对着拥有着全系恶魔果实中排名第一攻伐力的赤犬，谁也不敢说有把握能够阻拦他。
狠辣、疯狂的战斗风格，肆无忌惮以伤换伤的厮杀本能，再加上多年征战大海所锻就出来的胆魄和坚韧的意志……哪怕没有掌握霸王色霸气，萨卡斯基的战力也强得让人心惊胆战。
战国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用担心，无论是库赞还是一笑，他们都会站在你那边。”
“当然，老夫只是给你一个提醒……”
“老夫知道萨卡斯基那家伙私底下找过你很多次，但你不能够被他那煽动性的话所蛊惑，‘绝对の正義’，意味着‘绝对の命令’，一旦失去控制，会伤及无辜。”
“必要的时候，你要坚守住内心的正义。”
说到这里，战国脸色凝重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这也是霸王色霸气变强的关键。”
罗恩握了握拳头，沉声道：
“放心吧，战国元帅。”
战国欣慰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放心出发了。”
他转过身，大步朝着临时港口的方向走去。
罗恩抬手敬礼，目送。
……
战国脸色沉凝地登上军舰。
甲板上的鹤参谋看见他脸上复杂的神色，给部下下达了出航的命令之后，走到战国的身旁。
“跟罗恩谈过了？”
战国点点头。
军舰缓缓驶出近海，那一座扎满军事帐篷的荒岛逐渐变得遥远。
看着那变成密密麻麻黑点的无数军帐，战国恍惚间仿佛感觉到这一座岛屿仿佛变成了一头张牙舞爪的战争巨兽，吞吐着让人心寒的铁血气息。
萨卡斯基的野心，太大了。
最可怕的是，他的野望，跟这片大海上很多人不一样。
那些人，无论多么的野心勃勃，无论多么的不可一世，说到底最后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
白胡子想要家庭，凯多和big·mom想要成为海贼王，金狮子想要统治世界……
但萨卡斯基不一样。
他的一切行为的动机、标准、目的，都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权势、地位、财富、名声……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毫不重要，也毫不在乎。
甚至如果能够践行他所认为的“正義”，他会牺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他就如同一头贯彻了绝对命令的机器，不知疲倦、不顾一切地执行着指令，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战国很头疼有萨卡斯基这样的下属。
但他也很庆幸萨卡斯基是他的下属。
毕竟如果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是敌人的话，无法想象将会是多么的可怕。
“小鹤，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战国忽然叹息道。
鹤参谋瞥了一眼战国那一头灰白的头发，笑了笑道：
“有些事情，你这把老骨头就不该操心。”
“‘君临天下の正義’，哪里是你这样一个糟老头能够实现的？”
“至于别的，就让后生们操心去吧。”
“这不就是传承的意义所在吗？”
战国闻言一怔。
沉默良久之后，他的脸上徐徐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是啊……老夫这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他的眼眸再次亮起了明亮的光芒。
“罗恩……可是泽法的学生。”
————
遥遥地目送着战国元帅的座舰消失在远方的海面，罗恩才从沉思中逐渐回过神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准备返回军营。
按照正常的路程，战国和卡普在界海汇合，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萨卡斯基才会正式向和之国发起总进攻。
虽然内心依然十分担心泽法老师的安危，但罗恩不得不承认的是，战国元帅说的话是对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泽法老师有他要走的路，而他查尔斯·罗恩的路，就在这里。
他的责任，就在眼前。
而就在罗恩刚迈开脚步的时候，他忽然皱了皱眉。
“是谁！？”
罗恩豁然转过身，只见一道浑身沾满污泥和雨水的人影出现在那里。
人影面容已经溃烂，分不清原来的模样，身穿粗糙的麻衣，站在一块湿滑的礁石上。
他朝着罗恩敬了一个军礼。
“罗恩中将，我是空总帅的秘密副官。”
话音落下，罗恩的瞳孔骤然收缩。
空总帅的秘密副官！？
“你的伤势……”
他下意识问道。
那人却是摇摇头，并没有解释，只是拿出了一个简陋的木盒，轻轻抛给罗恩。
“罗恩中将，泽法先生曾经拜托空总帅帮您寻找一枚强大的恶魔果实，经过多番寻找，空总帅……”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显顿了顿，
“……空总帅在离开前把它托付给属下，把这一枚恶魔果实交予你手。”
罗恩下意识地接过。
那人的声音继续响起：
“空总帅叮嘱下属，一定要把这句话转达给您。”
他深吸了一口气，模仿着钢骨空浑厚有力的声音沉声道：
“——罗恩小子，任何恶魔果实都有着独特的能力，这一枚恶魔果实也不例外。
它曾经的主人曾经想要凭借它来称霸大海、毁灭世界，但老夫认为，它的潜力远不止如此。
罗恩小子，老夫相信你，你一定能够找到它最完美的用法。
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永远记得，你不是一人在战斗。
心存正义，绝不孤独。”
……
罗恩闻言，顿时怔住，陷入了沉思。
他忍不住打开了饱经风霜的木盒。
砰！
枪响。
罗恩呆住。
一抹血花在那名副官的太阳穴上绽放。
他握着手枪，缓缓倒下，掉落海面，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自杀了？
这是……绝对秘密的意思吗？
罗恩心神剧震，一种极致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如果不是礁石上残留的些许血迹和手中的木盒还在，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简直恍如幻梦。
骤然间，罗恩感觉手中的木盒，变得沉重了许多。
他低头看去。
他愣在了那里。
“原来如此……”
一抹难言的苦涩染上了他的脸庞。
他知道这是什么恶魔果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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