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场中顿时现出一阵奇异的寂静,姜棉和蔚承平对视一眼,二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就像是头上一把悬而未斩的剑忽然落下,姜棉只觉得此刻脑中比方才清明起来。晋王刚被解了禁足令,姜棉本能的觉得,此事并非他一手谋划,倒是大皇子的可能性多些。听说最近不少本来支持晋王的朝臣,都已悄悄投靠了大皇子,只剩些摇摆不定的在观望。最关键是,皇上身边一支禁卫军也交由他统领,可谓如日中天。她记得书中上一世,这位大皇子便是晋王最强有力的竞争者,看来今世晋王受挫,他的势力便水涨船高,连带着野心也膨胀起来。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便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要给四皇子安一个弑父的罪名,如此心狠手毒,来日若真让他当了皇帝,那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旁边的晋王,虽然并未策划此事,但他之前必定知情,或者在对方府上安插了眼线,所以对今日之事了然于胸,他只是故作不知,然后顺势使了一出苦肉计来重获皇帝的心罢了。她正想着对方会不会借此将他们二人牵扯进来,对方的栽赃便来了……只觉晋王的视线看过来,直直的与她对视。忽然,对方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凉凉的笑意,仿佛在问姜棉是否后悔曾拒绝过他的招揽。姜棉脸上不动声色,神色依旧淡淡的,眼神从晋王脸上扫过,没有一丝情绪。她微微福身,跟皇上道:“皇上,臣妇无端被疑,实在惶恐。”
这话语气平淡,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无一丝急切替自己辩解之意,一脸坦然。蔚承平也行礼道:“晋王殿下慎言,微臣与四殿下往来乃正常之举,就如同前些时日,您来往府上,微臣也要认真接待一样,此刻被您暗示成同党,实在荒唐。”
虽然蔚承平一举一动都尽显风度,语气虽平,但却让晋王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他那次拜访东昌侯府,乃是私下去的,父皇并不知情,此时被蔚承平当众说出,难免让人觉得他作为皇子,私下联络世家,乃是不臣之举。蔚承平见他脸色难看,眸底掠过一丝寒意。堂堂亲王,几次三番为难自己和棉儿,真是恬不知耻。想到当初,晋王自告奋勇要接管治理瘟疫一事,亲自登门拜访东昌侯,当时怎不避嫌了?晋王轻咳几声,调整脸色闲闲一笑,道:“世子何必牵三扯四呢,本王也只是问问。”
说着便扭过头去。陶阳公主却冷笑起来,讥讽道:“人人都说世子是四皇弟的智囊,世子妃又与惠妃娘娘交情匪浅,如今四皇帝事涉行刺,怎么就不能问问你们了?”
一想到自己曾在姜棉面前丢过脸,陶阳公主便满心愤恨。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报仇,如今正好,谁叫这二人不帮着皇兄,却一味的扶持四皇弟呢?“公主,四殿下绝不会对皇上不敬,此事有蹊跷,定是有人陷害他的。”
姜棉脸色不卑不亢,虽然证据对四皇子不利,但那刺客并未开口指认,皇上也没让审,这陶阳公主话中的意思,俨然已将四皇子说成谋逆罪了。此时姜月慢吞吞走了出来,脸上浮出一层温和的笑意,柔声道:“姐姐,这里是皇宫,妹妹知道你常被邀进宫,熟悉宫中布局,不过……妹妹仍不相信你帮着四殿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若有委屈,尽可说出来……”姜棉看着她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心里冷笑一声,姜月惯会给人背后使刀子,像这种明显带有恶意揣测的话,当着皇上和满堂世家的面说出来,摆明了是说她跟四皇子是一伙的。这可真是墙倒众人推呀……皇上抬眼瞟了姜棉和蔚承平一眼,虽不置可否,但眼底的眸光却幽暗了些。眼看便要龙颜震怒,东昌侯闪身走出,行礼道:“皇上,东昌侯府几世食朝廷俸禄,受皇上庇佑,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儿子承平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同时,他狠狠的侧头,瞪了一眼姜月和蔚承安的方向。这两个混账东西,为了私怨居然诬陷平儿夫妇此等大罪,一个闹不好,可是要抄家灭族的。晋王见他出来,微微一下,道:“皇叔不必惊慌,父皇天纵英明自会判别,他们二人犯的错,不会连累侯府的。”
这个东昌侯一向谨慎小心,外面的雨下得大些,他都会担心砸破脑袋,此次出来替儿子辩解,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次大哥出手,目的是要击垮老四,是自己临时起意,这才当场牵出世子他们。且大哥已将此事涉及的各个方面都安排好,其中并无世子等人涉案的踪迹,父皇便是心里起疑,最多是罢免了蔚承平的翰林院官职,不会迁怒于侯府的。东昌侯府听见这话,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仍旧有些不安。皇上在人群中,开始饮茶,眼睛注视着那个被扣押的刺客,眸光晦暗不明。皇后见了,眼底闪过一抹暗喜。皇上疑心重,此番便是不处置四皇子和世子等人,也会在心里埋下一根刺,从此以后那两个人再也不会帮别人来威胁宗儿的地位了。解决了他们,便是蔚庭煜,皇后看向贤妃那边的脸,阴恻恻的。姜棉此时认真看着那刺客,只觉得对方虽被扣住,但脸上却并无任何表情,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像是别的什么原因。难道这是大皇子培养的死士,是打算一直咬口不说,让皇上一直疑心四皇子吗?她慢慢走过去,盯着对方的脸。对方只盯着面前的地,像是只对那三寸之地感兴趣。“你抬起头来。”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刺客肩头动了动,却没抬头。扣押他的侍卫见状,一手抓向其脑后,好让姜棉能看清他的脸。姜棉看着他的眼睛,那人眼底眸光坚毅,透出一股子决绝,脸上肌肤却细腻光滑,若是不看这双眼睛,此人就跟普通太监一般无二。忽然,姜棉眸光一凛,盯着他左颈间那道伤疤,淡淡道:“你伪装的不错,可谓以假乱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