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四皇子脾气好,连宫人都能自作主张,没上报便进屋了吗?忽然,那宫人在给四皇子沏茶时手指一抖,将茶水洒了,四皇子那身淡青色锦服立刻被浸湿了一片。“哎呀,奴婢该死……”四皇子嘶了一声,眼底露出不满,那宫女立刻便跪了下去。“常姑姑你今日是怎么了?毛手毛脚的……算了,随我去换身衣裳吧。”
面对那个宫女,四皇子倒是没怎么责备,只有些怪她当着客人失礼的意思,给姜棉和蔚承平轻轻一拱手,便出去换衣裳。二人出去后,姜棉微微皱眉,看向蔚承平。对方眸底有一丝冷意,接触到她的目光,回以一笑。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四皇子回来,按说这时间,便是洗个澡再换衣裳也够了,姜棉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的。“刚才那个宫女,是故意弄翻茶盅的。”
蔚承平淡淡说出这句话,深邃的眸子里光芒潋滟,眼神像是能穿透墙壁,看到很远的地方。今日面圣如此不顺,他倒是不觉得是晋王有未卜先知之能,也不信对方能将手伸到这里来阻止他。刚才那个宫女穿着体面打扮讲究,再加上四皇子对她的态度,不像是一般身份的宫女,倒像是在慧嫔娘娘身边伺候的。二人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几乎同时起身,他们随意走了出去。院中清净的很,回廊上没有宫人走动,只有廊檐下挂着的几只鸟笼,里头发出啾啾之声。转过一道花墙,才看到一个太监在打扫,蔚承平踱步过去,在对方面前站定,淡淡问了几句话。只见对方恭敬听完,随后摇了摇头,似乎无意多说,便低头继续挥动笤帚干活了。姜棉心中冷笑,开始环视四周,按照书中的记忆,将这个漪澜院的主屋位置找了出来,跟蔚承平径直往那边走去。慧嫔正在屋中喝茶,听见门外宫女说东昌侯府世子和世子妃来访,淡淡将茶杯一放,“请。”
姜棉和蔚承平进去,恭敬见了礼。蔚承平是外男,只得了宣召进来,却不方便贸然质问慧嫔,姜棉无奈开口,简单几句话讲明了来意。本以为慧嫔会推说不知道四皇子去哪儿了,但对方却现出一抹哀怨,挥手让几个宫女都退了出去。之后,她对姜棉勉强一笑,道:“敢问世子妃,为何不找旁人,单找我儿去皇上跟前告他哥哥的状?”
姜棉眸底一冷,明显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警惕和不满。“娘娘莫怪,臣妇无意加害四殿下,只是路遇不平,未免圣上被人蒙蔽视听,未免无辜百姓受苦,想请四殿下引见进宫,殿下若是不方便,臣妇夫妇二人亲去面圣,也是无碍的。”
只是不知皇上如今在哪儿,重重宫门,他们只怕出了这个漪澜院,便要被侍卫们盘问,闹不好还会旁生事端。慧嫔见她不卑不亢,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神色缓和了下,才幽幽道:“我并非有意为难世子妃,只因我母子二人人微言轻,在这深宫中只想安稳度日,你们……说的那些事事关晋王,辰儿他如何能跟他皇兄作对呢?”
晋王乃皇后之子,地位尊贵,若因此被皇上责罚,知道是辰儿引世子妃夫妇进来,将来还不知要如何报复呢。说起来,今日辰儿将这二人引进来,已是十分不妥了。回想刚才,她将儿子骗来后对方的样子,脸色呈现出一丝苦涩。晋王和皇后母子想对付自己,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啊。若单她被罚倒也罢了,就怕影响儿子……辰儿还是太年轻,不晓得明哲保身。蔚承平见慧嫔一幅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受牵连的样子,眸光现出一丝讥讽,侧头看了姜棉一眼,很想说不让对方跟这个懦弱的妃嫔废话。可姜棉却定定地看了慧嫔几眼,直看的对方有些发毛了,才笑道:“娘娘的明哲保身,将来若不争不抢不怒不怨,只甘心在这一隅之地过日子,若是生个公主,定能如愿平安一世,可四殿下是皇子,您真以为单凭谨小慎微,就能逃过皇室子弟之间的纷争倾轧吗?”
她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清澈的眸光看着慧嫔的眼睛,似乎将她的心思豆角看透了,每个字都戳到了对方的心窝子上。慧嫔皱了皱眉头,眼底有些挣扎。世子妃说的对,她生的若是公主,凭她的委曲求全,宫里那些人不会跟她过不去,左不过是衣食周全她便满足,可她偏偏生了个皇子,即便再小心谨慎,不跟几个哥哥们争,真到了关键时候,难保人家不视辰儿为眼中钉,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使出来,她一个小小的嫔位,能护得住吗?她确实给不了儿子太多的保护……想到这,她的心莫名有些慌。姜棉将她神色看在眼底,声音比刚才更冷,“娘娘可别忘了,人人天性都是慕强的,宫里从来不乏拜高踩低之辈,您这种遇事只会躲的作风,只怕会害了四殿下。”
她这话丝毫没给对方留情面,直说的慧嫔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不……我怎么会害辰儿……”此刻慧嫔的心已经乱了,一方面她极力想保护儿子,不让他出头,心里还有一面,隐隐的期盼着儿子能顶天立地,不要像她一样懦弱。说来说去,都怪她没有一个好出身,让辰儿跟着自己受委屈,出了事没有依仗,又不是皇上最出色的儿子,拿什么跟人家争呢?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姜棉语气一软,柔声道:“娘娘不必妄自菲薄,四殿下虽小,却心性淳厚品格高洁,若多加历练,将来未必没有大好前途,臣妇今日之言过于激进,乃形势所逼,并非有意冲撞娘娘,望娘娘恕罪。”
慧嫔眼圈一红,见姜棉已经盈盈起身,欲躬身行礼,忙上前扶住她,“世子妃……我知道你今日所言,都是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