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棉一怔,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落在自己身上。“是。”
她只能低垂敛目,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没法子,此刻的蔚承平看起来一丝耐性也无,自精神转好后,发起怒来气势更强了。见她答应的利落,蔚承平这才轻哼一声,甩袖离去。庆云见状忙跟在身后离去,即将转过那扇月亮门时,才回头冲碧珠扮了个鬼脸。姜棉把眼神收回,暗忖自己今晚不能按时睡觉了,这才将目光放在今夜挑起事端的那女人身上。方姨娘感受到姜棉的注视,背部微微发抖。毕竟名义上是个姨娘,侯夫人还指了个叫莲儿的婢子伺候她,如今正规规矩矩跪在窗下的地上装死人。姜棉只盯着方姨娘看,像是要透过她那身单薄的素色衣衫,看出她内里的心思来。“之前,本世子妃是怎么跟你说的?”
姜棉的声音也不大,却自带一股压迫感,对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说说罢,今夜你是闹哪一出?”
姜棉脸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冰冷异常。方姨娘微微抬头,刚接触一下就被她的眼神吓回去了,忙在地上磕头,哭道:“世子妃恕罪,奴婢知错了……”“你哪儿错了?”
姜棉气不打一处来,最近她都没怎么过问她房里的事,也没让她来给自己站规矩,好吃好喝的养着,谁知竟生出毛病来了。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任由事态恶化,被有心人传出去,还不知被人传成什么样呢。若侯夫人因此抓住自己的把柄,这院里可就没好日子可过了。青楼出身的女子,惯会看人脸色的,方姨娘浸染多年,很快就觉察出姜棉不打算善了了,身子立刻瘫软在地上,砰砰磕头,“世子妃饶了奴婢吧,奴婢是让猪油蒙了心了,以后……再不敢了……”姜棉冷哼一声,“住口!我已给过你机会了,断没有再宽恕的道理,世子常年卧病,想来你也知道夫人塞你过来的目的,如今你半夜三更,在世子眼皮子地下弹奏些靡靡之音,是要打谁的脸?”
方姨娘早被姜棉这气势吓没了魂,如今除了求饶再想不出别的话来。“如今就罚你抄写女则一百遍,抄完再出门,世子喜静,你便搬去后院西角门处吧。”
说完这话,姜棉白了她一眼,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耽误这许久,蔚承平怕是又梦里见周公去了,自己却在这收拾烂摊子……翌日,姜棉比平时起的晚了些。梳洗完后,她接过碧珠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刚喝了一半,蔚承平便进来了。见她眼底隐隐透出些早起的倦意,一双杏眸水汽潋滟的,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若是觉得累,多睡会也无妨。”
自从姜月有孕,侯夫人便让人传信,说七日请安一次便好,是以她也不必日日早起了。姜棉淡淡一笑,“世子莫要说笑了,这已经比在姜家时好多了,没的见哪个出嫁的女子反比在娘家过的舒坦的。”
略带调侃的一句话,蔚承平嘴角也勾起一丝迷人的笑意,顺势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动作自然而然,像是寻常夫妻间说闲话。下人开始摆饭,他也没提昨晚的事,只是环视屋子一圈,见只有碧珠和玲珑二人忙活,若有所思道:“我是个清净惯了的,不喜人多,你若是觉得使唤的人不够,便再买几个。”
说着觉得口渴,伸手就把姜棉跟前那半杯茶递到嘴边喝了。姜棉没注意这个动作,摆摆手道:“无妨,我跟世子一样,都不喜人多。”
倒是碧珠看着他手中那空了的茶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站在门口的庆云也看见了,脸上表情精彩的很。很快下人摆了早饭,熬得糯糯的玉田香米粥,外加每人一小碗香油荠菜馄饨,蔚承平照样吃得满足,姿态也优雅好看。姜棉则多用了些蜜汁麻球,还吃了块栗子糕。对方走后,主仆几人开始捣鼓被姜棉搁置了两天的绣花样子。想到昨晚庆云给碧珠的那个鬼脸,她侧头看去,“你什么时候跟庆云这么熟了?”
玲珑也停下手里的活,托腮看向碧珠,笑道:“对呀,前几日世子妃午休,庆云跟你在花墙那说话,你们有说有笑的,说什么事这么有趣呢?”
碧珠脸色染上一阵薄红,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跟姜棉道:“小姐您可别多想啊,奴婢是打听府里的消息,这才多跟他说了几句话。”
“哦,是这样呀。”
姜棉憋着笑意,拖着长长的尾音。碧珠别过脸去,死盯着那绣花绷子,惹得玲珑笑得差点被水呛到。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来往串通消息的厉害,碧珠还真想出几天前庆云跟她说过的一件事。那日方姨娘端着自己做的一盘子点心,说是要给蔚承平尝尝,被庆云冷眼怼了回去。玲珑一听这话,顿时板起脸来,“世子妃,要不咱还是找个厉害婆子进来吧。”
遥想当初,自己在岭南王府当医女时,听府里的老婆子说过当年主母院里那些妻妾争宠的事。不安分的妾室,或有那试图爬床的婢女,多数时候都是被主母身边的老婆子教训的。那些婆子的舌头能压死个人,骂那些姨娘们尤其狠毒,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想男人想疯了,主子再不碰就要出去另找了,更有甚者,能将她们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恨不得将对方骂的一头碰死。经过她的一番描述,没有经历过此事的碧珠瞠目结舌,连姜棉都表示大开眼界。活了两世她都没遇到这种段位的婆子。真是人外有人……忽然,她心思一动,认真看着玲珑,“你在王府住了多久了?”
玲珑一愣,眼底闪过些凄凉,“四五年了。”
“那岭南王府,明明是世子的外祖家,当年究竟是何事,竟连世子在侯府的处境都顾不上了?”
姜棉心里的疑惑重新浮上心头,拉着玲珑的手,恳切道:“你可否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