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30日柏林时间下午三点半,京城-柏林的航班准时在机场平稳降落。柏林机场大厅的海关检查出口处三三两两聚焦着迎接着亲友的人。
身穿浅褐色衣服的文慧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依次而出的乘客。 其身旁是外出经验及其丰富的文玉和文瑜两姐妹。 张宣和双伶、米见并排着随旅客走了出来,除了一个大号行李箱和随身包外,三人没带其它行李,这惬意的情形有点不像来柏林旅游的,更像是把柏林当做了后花园在逛一样。 米见有着一张美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脸,浑身气质天成犹如国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身素白,好看的眼睛上覆着雾一般的长长睫毛,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随着她的步子明媚、飘然。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如米见这般天生一副神鬼之笔的美貌却少之又少,她似沙滩里的钻石,在人群中熠熠生辉,让文慧、文玉和文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待张宣三人走到近前,文慧的视线才从米见身上移开,迎上几步朝笑语晏晏的杜双伶亲切地喊:“双伶!”杜双伶开心地拉着文慧的手:“慧慧你不是要准备表演吗?你怎么来了?”
文慧笑着应声,“表演要后天去了,还有时间。”
两人互诉几句后就聪明地打住了话题,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呢。 杜双伶和文玉、文瑜早就相熟,热情地寒暄过后就拉住米见的手、向她们介绍:“这是米见,同慧慧一样,是我最好的闺蜜朋友。”
“你好,谢谢你来柏林给我捧场。”
接人的文慧礼貌地率先打招呼。
“早已仰慕你的大名,有机会来现场看你为国争光,这是我的荣幸。”米见回话。
宿命般地相视一番,文慧接着把大姑文玉和小姑文瑜拉进了聊天圈。 六人围成一圈聊了大概有5分钟,随后现场辈分最大的文玉接过了话语权,“走,我们先回家,家里饭菜应该好了,我们边吃边聊。”就这样,张宣三人跟着文慧三人离开了机场。 文慧带着张宣、双伶和米见上了一辆车。 文玉、文瑜两姐妹乘坐中间的宝马车。 赵蕾、陈燕和陈茵三个保镖则是钻进了第三辆车。 车子出发,一直观察没怎么说话的文瑜忽然对身侧的姐姐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米见。”
文玉问:“以前没听说过?”
文瑜点头:“上次袁枚在美国不是见到了她么,想不听见都难。”
文玉扭头,认真问:“印象如何?”
文瑜沉默半晌,临了只用一个字形容她的视觉震撼:“美!”
说完“美”字,文瑜又叹口气说:“慧慧遇到对手了。”
听到这话,文玉眉毛微微紧了紧,“确认了?”
文瑜说:“慧慧这样子,还要确认吗?你平日里跟慧慧走得最近,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你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
对于慧慧心系张宣的事情,文玉自然是早就心知肚明,刚才这么问只是让妹妹再确认一遍罢了。 因为她觉得这事总是透着不解,慧慧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为什么会如此钟情于一个有着好几个女人的张宣? 如果仅仅是钟情也就罢了,毕竟张宣的才华的确充满了诱惑力,日日相处不小着了道实属情有可原,能理解。 可藏在心里和表现出来是两码事啊! 以文玉的认知,慧慧应该把这一厢感情藏在心里才是,可如今倒好,不但不藏,还卷进了旋涡里。 这就是她始终没想通的地方。 文玉一向认为妹妹的脑瓜子比自己灵泛,看了会前面那辆车,这时忍不住出声问:“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你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文瑜问:“你是说张宣脑壳发烧?把三个红颜知己聚在一起这事?”
文玉对“三个红颜知己”这一说法颇有微词,但还是默认了。 见姐姐烦闷,文瑜心生疑惑:“你接受的是美国教育,不是主张追求个人自由的么?你以前好像不反对慧慧喜欢张宣这事吧。”
文玉伸手揉揉眉心:“以前是不反对,甚至在好莱坞看到张宣和米见一家人在一起出游也没觉得什么。但今天看到慧慧和杜双伶、以及米见站在一起时,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文瑜说:“你这是不自信,对慧慧不够自信。”
文玉思考许久,没否认这种说法,反而问:“张宣和米见、杜双伶走出机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很和谐。”
文瑜懂了:“你是怕慧慧倒在张宣这里?”
文玉点了点头:“米见再不凡,杜双伶手腕再高超,我也不担心慧慧栽在她们手里,但我怕慧慧会对张宣妥协。”
文瑜错愕,嘴巴张了张,张了张,又闭上了。 文玉看到问:“有话就说。”
文瑜说:“你这担心是多余的,慧慧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向张宣妥协了。”
文玉听得发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啊,慧慧要是没有向张宣妥协,压根就不会同米见见面。 今天这一出更是不会发生。 文玉担心说:“老头子身体不好,他是最反对慧慧跟张宣搅合在一起的了,怕知道了会对身体不利。”
文瑜听了道:“看吧,你还是关心爸爸的,你们何必那么倔。”
文玉默然。 文瑜坐在驾驶位上,一会踩刹车,一会踩油门,过了好久才继续说:“我虽然在国内长大,其实是支持你的观点的,感情的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能品味,外人强加干预不但起不了效果,反而把慧慧和张宣加速催到一起了。爸爸这是走了一步糊涂棋。”
文玉沉思良久,问:“你是说老头子把慧慧叫回沪市读研这事?”
文瑜点头:“每次有慧慧和杜双伶在的场合,我都会细致观察,好几次下来发现,慧慧在那杜双伶面前放不开。”
文玉追问:“心存愧疚?”
文瑜再次点头:“这是唯一能制约慧慧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的良药,可惜被老头子亲手破坏了。”
话到这,文瑜揶揄道:“亏老爷子过去自诩为情圣,总是把他和妈妈那段往事挂在嘴边炫耀,实践证明不过是个半吊子水平罢了。”
回想老头子过去那洋洋自得的黑历史,文玉无语,临了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当初不告诉老头子?”
文瑜直接反驳:“你不也早就知道慧慧爱上了张宣吗?你怎么不跟哥哥嫂嫂提?”
文玉无言以对。 见姐姐吃瘪,文瑜笑了笑,说了真心话:“当初我之所以不说,一是你的例子摆在这,老头子有了心病,不是那么好说的。一提他就发火骂人。 二是男未婚女未嫁,慧慧和张宣在一起最多是道德上的瑕疵,但和一生幸福相比,那这点瑕疵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两人能结婚,时间能冲淡一切不好的回忆。”
文玉道:“你这是建立在对慧慧有足够信心的基础上。”
文瑜没反对。 文玉反问:“那现在呢?还有足够信心?”
文瑜看一眼前面的车子,幽幽地分析:“信心不信心这得靠慧慧自己。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宣不是蠢材,一口三吃最好的局面就是让三人互不相见。 如果退一步讲,那杜双伶和慧慧就算了,毕竟有同学、朋友和闺蜜的三种情分在,不好过分干预是人之常情。 但至少得阻止难分伯仲的米见和慧慧见面吧?一山不容二虎是老话,女人再有气度也是女人,这见面还不掐起来? 可你看张宣阻止了没? 或许阻止过,或许压根就没去阻止,所以事事透着不寻常,有古怪。”
见妹妹说的条条是道,文玉说:“我怀疑张宣给她们三个下了迷魂药。”
文瑜哑然失笑,“在等几天,事情就有分晓了。”
文玉问:“彻底闹掰的可能性多大?”
文瑜说:“可能性?这取决于慧慧到底有多爱张宣、有多在乎张宣?保守估计五五开吧。”
文玉想了想,出声:“那哥哥嫂嫂这一关?”
没想到文瑜直截了当地说:“不重要。”
文玉很是诧异:“不重要?”
文瑜说:“关键在于爸爸,爸爸不点头,两人不分开的话就只能偷偷摸摸拖着;要是爸爸突然脑子抽风同意了,哥嫂那一关自会迎刃而解。”
文玉问:“怎么讲?”
文瑜说:“咱哥可是个大孝子,放古代就是扶苏这类人,好听一点叫愚孝,难听一点就是死脑筋,爸爸要是给他一杯毒酒,估计就...嗯哼。”
文玉没好气道:“小心他听到对你有意见。”
文瑜撅撅嘴:“有意见又能怎样,过不了半年就会来我家小妹小妹叫着。”
文玉伸手指指她,“那嫂子呢?你不能把她木头人吧?”
文瑜说:“公公同意了,丈夫同意了,女儿同意了,三比一,她还能飞起来?”
文玉笑出了声:“周容平日里待你可不薄,你竟然这样编排她。”
文瑜自己笑了:“我这确实有点忘恩负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