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禹合上日记本,火车呼啸飞疾,窗外的风景如快速放映的电影一般闪过,他的手握着拳,捏得死紧,心中隐隐作痛。
若时光可以倒退,他愿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中,他的女孩脆弱又坚强,倔强又可爱,此刻他仿若能读懂苏梅每一次的心境,原来这般是喜欢,那么,他想,苏梅当时对他的心境,便是他现下的感受。
可是他这般后知后觉的感情,会不会来得太晚,他有些后悔。
这边宋夫人和宋厂长送走了儿子,一路从火车站返回。回去的路上宋厂长一路叹气。
“儿子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你这一路上叹什么气?”宋夫人觉得他这一路上就没停过。
“儿子对咱们的态度,走的时候都冷冰冰的,你没想过,会不会是咱们真的做错了?”
宋厂长其实昨天已经觉得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的怒极,迁怒了苏梅?毕竟儿子说的也有道理,郑意茹说的确实无凭无据,可是当时他来不及细想,被怒意冲昏了头脑。
“那咋办?话都出口了,难道要咱们两个长辈去把她请回来?她爱回不回?”宋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其实心里,已经有些软化了。
“那不是你把人气走的吗?你去把人请回来又怎么了?”
“什么叫我把人气走的?你没念叨?你没张嘴说话?”
老俩口就这一路上吵吵停停,争论着谁该去苏家把苏梅给请回来。
“乔大姐在家吗?”宋夫人扯着嗓子,站在院门别别扭扭地唤着,这场景,乔玉兰仿若看到了自己当初带着两个女儿登门拜访宋家一样,只是这角色现下有些互换了。
乔玉兰解了围裙,给宋家二老开了门,嘴里又有些往日里改不掉的酸言酸语。
“哟,这什么风把把您二位给请来了?”
宋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一丝顿住,立马就想转身回去,被宋厂长扯住袖子给制住了,她还没受过这份气呢。
“乔大姐,苏梅在家吗?”宋厂长和和气气,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乔玉兰总不好赶他们走吧。
“宋厂长,你们怎么来了?”苏梅早上刚去看了张秀安,见她能下地,能做工,就回来了。
可碰巧这一回来就撞上宋家二老来家里。
“快进来坐吧,我去给您倒茶。”苏俪今天休假,在屋里也听到动静,想着出来瞧一眼,一看是宋厂长,这不厂里领导吗?她赶紧让人进屋里坐。
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都没开口,宋家二老这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张这个口,苏俪和苏梅这是不知道他俩来苏家做啥?乔玉兰则是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等着看他俩待会儿咋说,往日里她可没这占上风的机会,看她今日还威风回来。
“宋厂长,宋阿姨,你们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梅没成想着经过昨天那么一遭,他们还会愿意与她碰面,估摸着还有些话想对她说。
“苏梅,懂不懂礼貌,厂长才刚坐下,你让人歇歇呗。”苏俪因着在人家单位上工作,说话总有些巴结,她妈也真是,以往人情世故不挺在行吗?今儿吃错药了?咋横眉竖眼的。
“不打紧,不打紧。”宋厂长是文人,有些话总是挂不下面子的,他胳膊肘碰了碰老伴。
宋夫人正了正嗓子,想着怎么说才好。既不伤自己面子,又能让苏梅回去。
“苏梅,昨天你走了方禹立马就将小茹训骂了一顿,小茹昨天也是哭哭啼啼地被她哥带回去的。你说小茹冤枉你了,方禹立马就让向东往后别把小茹带家里来了。你说这,再大的气,你也该消了吧,这都过了一天了,年轻人哪儿那么多气,气多了身子不好。你看,你这再气也不能耽搁了工作不是?”
“年轻人气多了身子不好,老年人气多了就好了?”乔玉兰吐了一把瓜子皮,在一旁抬杠。
苏俪拽了拽她妈的衣角,让她别把场面弄那么难看,自己还在人家厂子里上班呢?关系给搅没了,往后还怎么相处?
“宋阿姨,我是挺气的,可您说错了,我气的不是郑意茹,我和她不熟,哪里得罪她了我不知道,但我和您二老是相处了一段时日的,我知道您看不上我,可我想着我真心以待,就是石头我也能给捂热了,现在想来,还是我太天真了。宋家,我是不愿再去了,但我不会怪你的,这世道,本就如此,对我们这样的人,总是带有偏见的,不是吗?”
乔玉兰只是想撒口气,没想让苏梅把工作都给丢了,这年头,不顶班只有去农村耕田种地,她砸锅卖铁把这二闺女拉扯大,可不是让她俩回农村,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去的。
“哎,按我说,要是二老是来道歉呢,就真心实意地道个歉,苏梅虽然是小辈,按说也受不起你们道歉,这丫头打小就倔,受了委屈憋在心里,认定了要咋样的事,谁都改不了,我也骂过她了,可这丫头不听啊,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按我说啊,苏梅,听妈一句话,人家宋厂长到家里来请你回去,就是给足诚意了啊,你差不多得了。”
苏俪大概了解了,不就是在宋家受了些委屈就跑回来了吗?难道还真的连班都不上了?见她妈总算说了句人话,她呼口气,这傻丫头可别说些话扯她后腿才好。
“就是苏梅,人家是长辈,现下真心实意到家里来请你了,你还要怎么样啊?差不多得了。”
总是这样,每次母亲和姐姐,一有什么事儿都怨她,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受了多少委屈,至小都是憋在心里,独自承受。
宋夫人对乔玉兰和苏俪的态度有些不满,虽然她们俩人都在帮着自己这边说话,可这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要是她的闺女在别家受了委屈,她是万万不让她独自受着,更别提和别人一块儿说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