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于乐的老家,夏天热闹的除了傍晚的村子,还有午间的河流。田螺多的地方,是村子西边五里地远的一条很长的河,那里的水因为常年流淌,所以水质好一些。小时候,父亲于德忠带着于乐粘知了走到那里会顺便下去游个泳消消暑,于乐不会水,只能在岸上看着。下午两点多,于乐和大磊各推出了自行车,喊上了于梦和于丽。梦没有说什么,直接坐到了于乐的自行车后座上,一只手拽着于乐的衣角,一只手抓着后座。平日里喜欢飙车的于乐骑得很慢,他怕颠了梦。午后的日头很晒,于乐却觉得后背暖洋洋的,那是离梦最近的地方,他整个人在夏天的热浪里却如同沐浴春风一般惬意。乡间的土路上,成排的绿荫下,青草旁,蝉声里,两辆自行车,四个少年,伴随着欢声笑语徐徐前行。微风拂面,摇曳着于乐的衣袂,飘扬着梦的青丝。河边很热闹,像赶集一般,自行车、摩托车沿着河岸停了几十辆。有在岸上拧衣服准备回家的,也有在河里游泳消暑的,更多的在弯着腰贴着水面不停的在河里摸索。“咱把车子停这吧,这样下河抬头就能看到。”
于乐喊着大磊把自行车停在了岸边的小土坡上。于乐看到了自己西屋的姑姑,玲玲和亮亮的妈妈,还有村子里的很多人都早早的过来了,来了的除了自己村子的人,还有周边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聚在了这里。“走,咱俩先下去游个泳。”
大磊脱下了上衣递给了于丽。“我不会游泳,在岸边摸海锥儿就行。”
于乐一直没学会游泳,也没人教过他。梦和于丽穿着过膝的短裤和凉鞋,等到水没过了脚踝就停了下来,大磊一边向河中心走,一边跟于乐叨咕着:“这里没事,这里也没事。”
走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时,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然后冒出头抹了把脸朝于乐喊:“你走到那就行了,再往里就没过人了。”
说完在水里像条黑泥鳅似的游了起来。两个姑娘在岸边用脚踢着水,看着上岸的人展示收获。于乐没敢走太远,水到膝盖的时候停了下来,弯腰摸了会儿。“靠岸边的都让人摸完了,没几个。”
于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岸上。他们不是专门为了摸田螺而来,什么东西都没带,不过是为了看个光景儿而已。“给,你俩一人一个。”
于乐伸出手,上面是俩不大的田螺。俩姑娘没接,梦说道:“就俩呀,放生。”
“好。”
于乐又扔回了河里。“那里有人药虾。”
于丽指了指,近处有几个小伙子不知道往河里扔了什么,在岸边守着,不时的说着“虾过来了。”
于乐第一次知道河里还有虾,他以为虾都是海里的,从小到大都没吃上几回。一时觉得好奇,跟几个人蹲守在岸边看着,还顺手帮人捡了几个游到岸边的虾。远处的大磊游了几圈走了过来,快走近时将水花打到了梦和于丽的身上。“呀,真讨厌。”
梦和于丽娇嗔道,然后也开始用手划拉着水扔向了大磊。河水浸湿了梦和于丽胸前的衣服,额前的头发也沾了点水。梦湿答答的样子让于乐心跳有点加速,他突然觉得梦有了另外一种迷人的魅力,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那种莫名的冲动一样,说不出道不明。于乐赶紧移开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湿了的衣服在烈日的炙烤下很快就自己干了。他们玩了一个多小时,摸田螺的人开始陆续回家,他们也跟着一起回到了村子。西屋的姑姑刚到家,就装了一些田螺给于乐家送了过来。“玉英,我看你也没时间去,俺跟玲玲和亮亮他妈去摸些海锥回来,给你拿点。”
“哎呀,大姐,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学会害蛋(害羞)了?”
姑姑笑哈哈的跟张玉英说着:“你拿个盆,放清水里,让它吐两三天的砂子就能吃了。”
“是不是还得换水?”
“一天换个一两次就行,到后面你看水一直很清了,就说明吐差不多了。”
“这个东西怎么做?”
“啊呀,你还不知道怎么做?你从来没吃过?”
“吃是吃过,还没自己做过。”
“和炒菜差不多,炒炒吃就行了,一点都不麻烦,等过两天我教教你。”
隔了两天,田螺能吃了。张玉英做的田螺于乐觉得不如西屋姑姑放了辣椒的好吃,因为于德忠不吃辣,所以他们家做饭从不放辣椒。傍晚,于乐拿了一碗田螺和几根针到二驴子门口,喊出了大磊、于丽和梦,四个人开心的品尝了一番。于乐不知道燕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当他觉得街上的小孩子越来越少的时候,假期也接近尾声了。假期的最后几天,梦和于丽都躲在家里赶作业。大磊开学就上六年级了,跟梦她俩一个初中,反正小学毕业也没作业,即使有作业他也不会写。于乐知道开学后就会换任课老师,他赌新老师不会检查上个老师留的作业,虽然这样心里有点不踏实,但还是一个字没动,书包都没打开过。于乐和大磊喊不出梦和于丽,俩人觉得无聊,就满村子转悠起来。于乐不知道其他男生假期都在干什么,见一个问一个,不同于于乐天天跟女孩子凑一起玩,让其他男孩子很是不屑。毛毛、彭程和刘超海还有几个跟大磊一级的人是一路,天天玩牌,什么拖拉机、推牌九、比大小,没有能难住他们的。于智源、李腾飞和王军仨人整个假期形影不离,每天除了踢足球,就是下河摸鱼,玩火,有时候天天小霸王游戏机不离手,有时候到了晚上就去新婚小夫妻家的屋后听墙根儿。好像没有一个孩子在学习,好像男孩子们都没写作业……每次开学的心情都是沉重无比的,虽然现在的于乐做梦都想回到那些开学的日子,坐在教室里上课。开学的第一天,于智源没了假期的嚣张,像丢了魂儿一样,背着书包到于乐家等他;同样跟假期时的自己判若两人的还有于乐,像霜打过的蔫茄子。俩人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朝学校走去了。好似打怪升级一般,每一年通一关升一级,从西向东换一个教室。俩人进学校走到了最东边那最后一间挂着“五年级”牌子的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