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玲玲妈妈的叙说中,于乐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于中君家和他亲哥家,两家挨着,中间只隔了一道墙。俩人的母亲早已病故多年,他们的父亲偏爱老大,老大和老大媳妇个头高,混得比较好。老二两口子个头都比较矮,没什么本事,一直不被自己的父亲认可,老父亲脾气暴躁,时不时的还踹老二一脚,老二有一儿一女,也不被他们的爷爷待见,他们的爷爷只喜欢老大家长得帅气的大孙子,有点好吃的有点钱全给了老大家,一捏东西都不会留给老二家。无论老二表现的多么孝顺,在他爹那,永远像个外人。于中君的大哥和🧹大嫂受他爹的影响,也时不时的给他两口子上点眼药,老二多年来忍气吞声。虽是亲兄弟,小摩擦不断,内心的怨恨积攒的越来越多。而今天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每家每户都有个排水沟,从家里的院子一直延伸到前排屋后一米,然后转向汇集到主路两侧的沟渠里排到村外,村子里都规划好了,家里的生活污水直接倒到院子里就行了。而老大媳妇把家里攒的脏水端出门全泼到了老二家门前,老二媳妇看见嘀咕了两句,老大媳妇不愿意听,直接动了手,老二媳妇也不示弱同她扭打到了一起,两家的男人听到了吵声出去也干了起来。老二两口子终究干不过个头更高的老大两口子,老大拿着长铁钎子捅进了老二的大腿上,给打得昏死了过去,老二的媳妇鼻青脸肿,不知道哪里也出了血。听玲玲妈妈说,老二两口子浑身是血的趴在门前的水沟里,大家都不知是死是活,有人跑村大队办公室打电话叫了急救车过来给拉医院了。对于独生子女的于乐来说,他一直盼望着有个兄弟姐妹,在他一直以来的世界观中,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和父子之间,应该是非常亲密的一种存在,是在对方有困难时可以不遗余力去帮助的。作为父亲,同是自己的亲骨肉,自己的亲孙子,为什么会存在偏向?作为亲兄弟为什么可以变成仇人?相对于玲玲妈妈描述的现场的血腥情况来说,更让于乐吃惊的是家庭伦理关系。他一直以为,有血缘关系的人,应该是很团结的,就像他一直以来内心总会算着跟村子里的谁往上倒几代是一家,见了面内心也会有好感,更不用说自己的亲戚和表弟了。或许,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有些人之间,除了血缘关系是亲近的,其他的都不亲近。这种血缘关系上的亲近,他们并不在乎,也并不需要。又或许,兄弟俩之前还是有手足之情的,但结了婚过上了自己的日子后,便生分了起来,尤其是如果自家的媳妇不是省油灯的话,兄弟俩的关系也很难维持。但同样的,于乐又想到了自己的大舅和二舅,他们兄弟俩的媳妇也不是省油灯,也都指责自己姥姥有偏向,为什么他们兄弟俩关系还很好呢?二舅家里做点好吃的,都会想着叫自己的大哥来一起吃。哦,或许是因为大舅比二舅大了十几岁,从小把他带大的关系,就是所谓的长兄如父吧。可怜了于中君的俩孩子,小男孩比于乐小三四岁,还没上小学,胖乎乎的,圆圆的脸蛋,天天当啷着俩鼻涕,他的姐姐很文静,也挺漂亮的,比于乐小了两岁,经常带着弟弟出门玩,有时候还会跟于乐他们一起捉迷藏。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俩小孩儿该怎么承受呢?于乐自问,这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已大脑空白,如天塌了下来。还好还好,自己的父母为人和善,从不跟人正面冲突,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于乐又为自己庆幸起来。于乐听着玲玲妈妈和父母的聊天,虽然面无表情,但大脑不停的做着各自思考,想了很多,一刻也没闲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听到任何事情,只要是感兴趣的,都喜欢去做分析,有时候觉得很累,可大脑总是停不下来。最后,大人们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为于中君兄弟俩变成这样,根源在于他们的爹。大家都骂那老头子心术不正,没有这样当爹的,最后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西屋邻居的侄子大江天天晚上过来给他姑看房子,时常到于乐家串门,八点多时,也到于乐家加入了讨论。玲玲妈妈走后,他又玩到了十点多,讲着他好几年前半夜出去打兔子,路过一个地方时,发现了一个浑身发白的小白人,在漆黑的夜里特别显眼,小白人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好奇,就一直跟在后面,看看小白人要去哪,然后说走着走着,一眨眼的功夫,小白人就突然消失了。后来他想起来,自己路过的地方在几十年前是个乱坟岗,那时候刚出生不久夭折的孩子都扔在了那里。于乐本来到了九点多就有了困意,大人让他先睡时,他已经快睡着了,又被大江的故事给吓精神了。那一夜,听了兄弟俩打架,听了小白人的故事后,于乐做了很多噩梦,一宿没睡好。尤其是小白人的故事,于乐觉得大概率是大江自己编的,但即使这样想,也让他连着好几天天黑了后都不敢自己跑院子的茅房里撒尿。大江二十出头,社会无业青年,小混混,天天跟几个差不多大的小青年到处溜达,架秧子起哄,从来不嫌事大。他有时候会帮自己的爹贩点蔬菜瓜果。大江是毛毛那帮“二流子”的老前辈,是他们那帮人的老孩子头。大江闲着没事就喜欢折腾于乐,有时候让于乐罚站,让他立正站好,两腿绷直,弯腰用手掌碰地面,于乐下不去腰,他就使劲压,跟于乐说,“我给你把筋抻开,以后手脚更灵活,打架的时候有劲。”
给于乐压下去之后,让他保持这个姿势十分钟。得益于大江的“教导”,于乐到中学的时候,都能站直用头碰着膝盖,中考体育测试坐位体前屈还拿了满分。有时候周末大江在于乐家时,毛毛、大春和其他三四个孩子过来找大江玩,大江就跟他们说,你们谁把乐乐弄哭,我就给他五毛钱。其他孩子摩拳擦掌时,毛毛都会把他们拦下,“人家那么老实,别欺负他。”
唯独大春不听话,想得五毛钱,毛毛轮着拳头就要揍大春,被拦下了。于乐感觉得到,毛毛很重感情,虽然只同桌了半年,相信他俩是“老伙计”这句话,毛毛一直记在心里。这天傍晚,于乐正被大江罚站时,前屋老花的丈夫过来了,“玉英,我今天去你村赶集碰到你大哥了,他让你明天赶紧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