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张开嘴我看看。”

张玉英看着于乐吐在手里的牙齿说道。“啊……”于乐张开嘴,下门牙的地方少了一颗牙齿,新牙露出了一点乳白色的头。“哎呀德忠,你儿子开始换牙了。”

张玉英惊喜的笑着,然后接过于乐手中的牙齿交给了于德忠,“你出去把牙扔房顶上。”

于德忠没有说话,一直好奇的看着,接过牙齿出了门,使劲扔上了房顶。农村小孩子换牙的时候,不知道哪代人定下的规矩,退下来的下牙要扔到房顶或者更高的地方,上牙则往低的地方扔,好像掉了的牙有股特殊的力量,扔得上下距离越大,越能更快更好的把新牙带出来。也许,人对美好事物的愿望,除了内心想想,也总希望通过某些仪式感的动作表达出来,以求得内心切实的安慰。于德忠作为父亲,对自己感情的表达一直很含蓄,虽然嘴里没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又长大了一些,日子似乎更有盼头了。吃完了饺子,张玉英让于乐漱了漱嘴,仔细研究起来他的牙齿。她伸手又晃了几下够得着的牙齿,发现有几个也有了脱落的迹象。之后的一段时间于乐的牙齿成了张玉英的心病,她经常会检查于乐的牙齿,如果发现有的牙齿跟牙龈只剩一点粘连的地方时,就迫不及待的想给它拽下来。于乐后来发现自己的母亲多少有点强迫症,更糟糕的是自己好像也遗传了她的强迫症。闲着没事喜欢掏耳屎,如果掏出一块大的来,会兴奋半天,浑身舒爽。再后来挤痘痘,尤其是脸上熟了的痘痘,慢慢的从脸上挤出一个圆溜溜完整的痘痘也会兴奋无比,这些都是他从小模仿他的母亲而形成的习惯。换牙长新牙的时候,会痒,痒的受不了时,上下牙使劲咬又会觉得又麻又痛又痒,那段时间于乐天天舔自己的牙齿,又总想一直咬着什么东西,抵住那种麻痒的感觉。于乐的牙齿有几颗是被张玉英拽下来的,拽的时候有点疼,还会伴随着牙龈出血,有时候于乐怕疼,不让张玉英拔牙,张玉英就会趁他晚上睡着的时候拔下来,可能不拔下来,张玉英晚上睡不着吧。第二天张玉英会故作神秘的问于乐“你试试是不是少了颗牙?”

还有几颗牙齿晃动的比较大的时候,舌头一舔就歪到了一边,但就是不掉,于乐没什么耐性,就自己试着慢慢拽,也成功的拽下了几颗。至于出血会不会感染,那时候的人不讲究这些,也没有这种常识和意识。效果最好的是后槽牙,等新牙长得差不多的时候,会把乳牙完全顶出来,舌头一抵就掉了下来,不疼也不出血。于乐含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牙齿在嘴里跟化糖似的转上几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于乐也会学着大人的样子,使劲将牙齿扔上房顶或者找个地方埋了,内心多少有点不舍。后来想想,初次体会到离别的情感,好像是跟自己的乳牙。研究完牙齿,给于乐穿上了棉衣,三个人出门到前排老花家看电视。冬天天黑得早,于德忠拿着家里为数不多的电器,一个装两节一号电池的铁皮手电筒在前面照亮,张玉英领着于乐跟在后面。于乐家前排,包括再往前的房子都是老房子。老花家的门是老式的木头门,晚上睡觉前,很多人家不会先把门插死,方便串门的人来家玩。门上有两个铁环,于德忠拽住左边的铁环往左一转,门内上方的门闩被打到了左边,开了门,再把上方的门闩归位。老式门的下边还有一根横着的门闩,晚上睡觉的时候推死,就算锁上了门。进了门后,前面是个照壁,于乐家新盖的房子没这东西。照壁上写了个福字。后来于乐猜想照壁的作用大概是为了挡住卧室,防止别人一进门就看到卧室的景象,也或许是为了挡住迷信里的脏东西,避免直冲卧室。照壁后面用石头垒了个猪圈,猪圈中间又隔成了两部分,紧贴照壁那一侧挖了个稍微深一点的坑,用来储粪,另一侧与地面齐平,盖了一半塑料纸挡雨。猪圈跟卧室差了两步距离,老花家的猪圈里养的是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齐刷刷的唧唧歪歪的叫起来,不分昼夜,所以有的人家养鹅也当狗使,防止晚上贼串门。虽然院子是露天的,但这种格局,夏天的时候总能闻到一些不太美丽的味道。老花家的正屋只有三间,中间是入口也是灶间,灶间有两个土灶两口锅,分别用来给东西两间的炕取暖。进入灶间后左边一门是老李大爷睡觉的地方,右边则是老花夫妇和一双儿女睡觉的房间,一家四口就睡在一个炕上。这个格局跟于乐家差不多,但于乐家多了一个储存杂物的里间,里间在最东侧,单独朝院子开了个门。于乐一家常来串门,所以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来,大鹅已经提前传达了有客来访的消息。进入灶间后,于德忠先去老李大爷那屋打了个招呼:“大爷,我今天赶集揭了几张红纸,你过几天给我写几个对子吧。”

“好好好,你到时候拿过来就行。”

老李大爷满口应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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