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族的晚饭很单一，除了烤肉，每人只分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野苹果。在没什么卫生观念的原始社会，所有人都随手抹两把放到嘴里就吃。叶蓁蓁本不想表现得特别，心想：反正没什么农药残留，纸巾擦擦吃掉完事。可苹果皮上不容忽视的鸟雀啄咬痕迹实在令人膈应，她只得从长臂男处要回匕首，唰唰唰地削了皮。她削得极好，长长一条。长臂男一直好奇地看着，直到果皮坠地。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叶蓁蓁，俯身捡起果皮，呼呼吹了两下，转手递给她。叶蓁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食物来之不易，不能浪费。可是，让她这个现代文明人捡地上的果皮吃，恕她无法接受。她眨巴着大眼睛，装作不明白，笑嘻嘻地削了一块果肉放进嘴里。嘶，又酸又涩。她费了好大劲儿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勉强咽下去。长臂男固执地捧着果皮，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根本不打算惯着她。叶蓁蓁无奈，只得伸手接过，然后，跑到盛放清水的地方冲洗干净，这才木着脸放进嘴里。可还没等她嚼两下，篝火旁呼呼站起许多人，男的女的都有，一脸怒色，指着她和地上的水痕大声叫嚷，明显在讨伐她浪费水的行为。“......”叶蓁蓁很无语，深深觉得，这样的生活，她怕是一天也受不了。群情激奋中，长臂男再次起身弹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反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震惊地看向正中央的女首领。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女首领施施然起身，一脸肃穆地举手敬天，唱歌似地咏叹着，活脱脱一个神棍。场中瞬间喧闹，所有人激动地匍匐在地，双手上举，随着女首领高声咏叹。末了，又一个个看向叶蓁蓁，神情激动，行为恭敬。叶蓁蓁头皮一紧。这眼神，分明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可恨的是，她根本听不懂，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她暗自咬牙，心里发狠，明天必须得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最起码，语言问题必须解决。长臂男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神情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然后指向她手中的匕首，语气轻缓地说了一句话。叶蓁蓁嘴角一抽，这家伙看起来恭敬，要起东西来一点不客气。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恨恨地上交匕首，气势汹汹地走回篝火旁。这时，一直蠢呼呼的老虎男“嗖”地跳起来，对着她弯腰行礼，再抬头，双眼放光，神情激动。“看什么看！”
叶蓁蓁讨厌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期待，烦躁地骂了一句，更是恶劣地将手中难吃的苹果塞到他嘴里。老虎男没防备，被狠狠地怼了一下，头都向后仰了一下，继而，叼着苹果，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叶蓁蓁一屁股坐下，什么胃口都没了，撑着下巴发呆。老虎男磨磨蹭蹭地坐回来时，发现她一直盯着对面的女人。那女人正一口一口地咀嚼苹果，然后吐出来喂给怀里的幼崽吃。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削了皮的苹果，恍然大悟，张嘴咬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嚼了两口，吐到掌心，一脸讨好地递到叶蓁蓁面前。叶蓁蓁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苹果渣脸都黑了，照着老虎男的脸推了一掌，咬牙切齿道：“怎么没蠢死你？”
老虎男被推了个趔趄，慌忙用手维持平衡，手中的苹果连着苹果渣全都按到了地上。他低叫了两声，着急地把苹果和苹果渣捡起来，胡乱地擦了两下，想弄掉上面的土，可是越忙越脏。“￥#@”他一脸不开心地对叶蓁蓁低吼。叶蓁蓁翻个白眼儿，懒得理他。老虎男撅了撅嘴，喉咙里低低地咕噜着兽吼。叶蓁蓁挑眉，竟敢威胁她。想也没想，她抄起工兵铲，指着老虎男恐吓道：“再叫打死你。”
老虎男“唰”地跳到一边，警惕地盯着她，活像一只弓背呲牙的大猫。叶蓁蓁不屑地嘲笑一声，转头继续盯着对面的女人神游天外。老虎男在不远处踌躇转圈儿，等族人三三两两离去休息，才悄悄挪了回来，抓着一个完好的苹果，小心地递给她。叶蓁蓁心里怪异，有点不能理解这家伙的思维。不记仇就算了，还把自己的苹果留下来给她。这家伙不是虎吧，根本就是只不记打的蠢狗。“傻子，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你自己留着吧。”
她有气无力地说完，准备回自己的草铺休息。老虎男却快一步将小苹果顺着她的领口塞了进去。凉丝丝的小苹果贴着皮肤滚动，激得叶蓁蓁惊叫一声。“咚，咕噜。”
一个小苹果从她卫衣下摆掉了出来，顺着地面坡度，圆润地滚向洞口。她的惊叫声吓到了洞里的人。所有人都一脸紧张地看向她，然后看着小苹果越滚越远。“死猫！”
叶蓁蓁气得怒喝一声。老虎男条件反射地向后跳了一步，神情警惕。等了一会儿，发现叶蓁蓁并没有拿工兵铲，神情顿时放松。他掀开自己的皮衣，摸出藏在里面的石刀，然后又装进去，很好，没掉。又看了看滚走的小苹果，和叶蓁蓁的衣服，他一脸奇怪，似乎不明白苹果怎么会从衣服里掉出来。叶蓁蓁瞧得清楚，彻底无语，一句话都不想跟这只蠢老虎说，转身就走。老虎男看着她走进西侧，委屈地捡回苹果，又看了看手里削了皮沾了灰的果肉，张嘴就想咬。“不准吃！”
叶蓁蓁想起工兵铲没拿，转身回来拿，正正好看见那蠢老虎在吃脏苹果，厉声喝道。老虎男一愣，狐疑地看向她。叶蓁蓁冷着脸走过去，说：“扔了，不准吃，听见没。”
老虎男先是一脸茫然，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削皮苹果，恍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就把这脏兮兮的苹果怼到了她脸上。叶蓁蓁额角青筋跳了两跳，一把抓过脏苹果，几步走到洞口处，甩手就给扔了出去。老虎男低吼跳脚，急火火地想要出去找。叶蓁蓁一把薅住他的毛皮衣服，拖着向睡觉的地方走去。此时，昏暗的寝区挤着许多兽人，叶蓁蓁气吼吼地松开老虎男，本想踹他去睡觉，却发现气氛不太对。草垛上坐着一个个女人，草垛旁站着一堆堆兽人。她看见有个女人指了某个兽人，然后，那个兽人喜笑颜开地爬上了草垛，其他兽人则转移阵地，走向别的女人。叶蓁蓁顿时头大如斗，一刻都不想呆在这男女混居的大通铺里，转身就走。老虎男莫名其妙，只是脚还是不听话地跟上了她。叶蓁蓁烦躁地坐回篝火旁，抬头看向老虎男，说：“你跟着我干啥？自己进去找媳妇。”
老虎男听不懂，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嘀咕着什么，坐到离她远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她。叶蓁蓁泄气，再次对着黯淡了些许的火光发呆。这时，处理好族中事宜的长臂男走了过来，指着西侧就寝区，开始发表长篇大论。叶蓁蓁只觉得耳畔嗡嗡不停，实在烦人，索性闭上眼睛，谁也不理睬。长臂男自己说了许久，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叮嘱老虎男，然后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叶蓁蓁不知道自己被迫听了多久的墙角，看着兽人一个接一个的完事，从西侧走出，到东侧安歇。等洞内终于安静时，她已经困倦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阵风从洞口吹进来，冻得她直打哆嗦，却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只能本能地蜷缩起来。就在叶蓁蓁觉得自己要被冻成冰棍儿时，身边似乎多了一条毛毯，暖融融的。她赶紧拽了拽，可惜怎么也拽不动。她不懈地拽了好久，似乎听见了低低的动物呼噜声，毛毯终于被她拽到了身上。虽然有股怪味儿，但实在太暖和了。叶蓁蓁喟叹一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