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回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荣耀”这样两个词,就连她自己恐怕都不敢想吧。她永远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因何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看见我身体力量的世人,都只说我是入了鬼道。鬼道?”
叶凤回刻意强调了鬼道二字,“有些人未入鬼道,可他们的心却已然成了魔鬼,甚至比魔鬼还要可怖。”
暮雨望着叶凤回有些抱怨,又有些凄苦的样子,不禁动容。她秉着呼吸,朝叶凤回这边走近了两步,“我在这地宫之内守了万年,也等了万年,为的就是等到你来。如今你终于要来了,我便要告诉你,你身上流动着的神识是何等的宝贵。它可以超越这世间所有一切的物质体,你的身体会老去,但你的神识永生不灭。”
叶凤回却望向那尊女神像,冷言道:“你说神女的身体会老去,但神识不灭,那她呢?”
叶凤回指着女神像,“她不也是神女吗?可她最后不也与天地同眠了吗?”
暮雨回头深情地望了眼如今已成冰冷神像的神女,“神女是为了整个神族才耗尽最后的神识将你创造出来,才香消玉殒的。她本可以永世长存,但是她却再没了活在这人世间的盼望了。”
“盼望?”
叶凤回疑惑,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一个永生不死的神愿意放弃生命,不再想着活下去了?“对,盼望,我知道,你有活下去的盼望,并且你也有能力担负起这一切。”
暮雨突然再次捏住叶凤回的手腕,一道冰冷的力量注入到叶凤回的身体里。叶凤回的身体当即感觉到难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手臂处一直往胸口的部位窜行,穿过血管、蹭过血肉的那种疼痛感。“你干什么?”
叶凤回蹙眉甩手,想要挣脱暮雨的手,却不想暮雨抓得紧,“别动,我在帮你!”
“帮我?”
身体的疼痛越来越重了,叶凤回她只感觉得到痛,“我让你松手!”
她不禁恼怒,清晰感觉得到的是那股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汇聚向她的胸口。“你不是很厌恶自己身体的这力量,我现在就打开你体内的禁制,让你看看,自己的力量是有多么的强大尊贵!”
暮雨咬牙使力,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彻底打破叶凤回体内的禁制,从而激发那股阴鬼之力。叶凤回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不要,不要!”
她挣扎着,仰天厉声嘶吼。有金色的光从她身体的每个毛孔迸发出来,这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将整个地宫照亮。站在叶凤回身边的暮雨被这金光波及,身体朝一边飞向,重重砸在墙上,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靠着一股意念存活着的暮雨竟然也感受到了金光穿体的剧痛感,她明明很痛,却嘴角带着血,趴在那笑看着叶凤回,“神女,终于,暮雨完成了你给我的使命。”
叶凤回缓缓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的血脉发着隐隐的金黄色光芒。仔细感知一下,胸口处的那股阴鬼之力好像完全被释放出来了,却没有像以前那般成为操控她的可怖力量。叶凤回仍旧清醒着,清醒地保持着她自己的意识。“难道,这都是真的?”
叶凤回不可思议地反复观察着自己的身体,这一下子的转变,她刚才还受的伤也都好了。叶凤回注意到倒在一边奄奄一息的暮雨,她冲过去扶起暮雨,“你没事吧?”
“我没事。”
暮雨倚在叶凤回的身侧,看着她如今的样子,欣慰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身体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阴鬼之力,而是神女之力。”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如今神族已亡,世界在人类的统治下已经过了万年。我能做什么?难道要我一个个杀人,将人类彻底的也灭尽吗?”
叶凤回虽然接受自己的身世,但是她并不觉得恢复这样的身份,她能够做什么。“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留在这里的使命,便是等候你,告诉你关于神族的一切,并且恢复你的身份。至于今后的日,还需你自己走。”
“暮雨,暮雨。”
叶凤回喊着暮雨的名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暮雨消失在她的眼前。“我在这里等了这万年,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安然地长眠在神女的身边了。”
最后弥留在空气中的是暮雨安息的话语,一个靠着意念撑了万年,在完成使命的刹那如释重负,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信念和忠诚才会有这般的毅力?叶凤回心内受到震撼,她的手伸向前方,暮雨最后也只是化作空气消失在她的眼前。叶凤回低下头,眉眼间挂着淡淡的忧伤,“原来,我真的是无父无母之人,连人,我都算不上啊。”
知道真相的叶凤回不由地便是难过,她虽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也总是妄想着或许她的亲生父母正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也未为可知。有念想,总比绝望来的好。可现在倒好,她以后也不必再设想自己的父母活在这世界的一角了。叶凤回缓步走到神女像面前,抬头凝望着她,“暮雨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这个世界的叶凤回是神族之女,是神族唯一活着的血脉。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我是叶凤回,是来自于现代世界的叶凤回。等完成我在这个世界的使命,我想,我便会回到属于我自己的真实世界。”
叶凤回双膝跪在地上,“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在万年以前造了这个世界的叶凤回,也就没有万年以后寄身在这个身体里的叶凤回。”
她的双手摆在额头前,对着神女像认真鞠了三躬。随着下跪的姿势,额头扣在她的手掌心。足足三下,三下之后,这地宫开始颤抖。“怎么回事?”
叶凤回凝视着四周,只见地宫里的神女像缓缓向地下落去,最后归于无有。神女像原本的位置出现一道圆形的结界,叶凤回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她伸出手,手悬在空气中道:“是出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