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毛，你听说没，咱村小秀才得的瘟疫竟然自己好了，你说，这是不是老天要保着咱村出个县太爷来？”王老幺一边挥动着锄头，一边和不远处的大毛闲聊。
“是啊，上次二虎家媳妇儿也太绝情了，连个牛车都不借，嘿嘿，我看等这娃出息了，他家可是要倒霉。”王大毛一向和二虎关系不好，他看着隔壁，牵牛耕地的二虎故意大声幸灾乐祸道。
二虎可是听的真切，看见大毛那股子得意劲儿，仿佛考中秀才的是他儿子一样。
这群人，就会说风凉话，二虎越想越生气，不由大声道：“我家牛车，我说了算，再说了当时大家不都以为小冰那孩子是得了瘟疫吗？你们留下帮忙了？我怎么没见着？”
“我没帮忙，那是因为王家嫂子没跟我说，要是她跟我借牛车，我要是有，肯定能借。”大毛一边说，一边做出了一副仗义的表情。
“我呸！你少在这儿装仁义，我看你半个铜板也不舍得给，你说这话，狗都不信！”二虎重重的对着大毛的方向啐了一口。
王大毛正要反驳，却看见里正家的娃娃跑来田间，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咱村的小秀才傻了！！”
“什么！”好几个庄稼汉都愣了愣，有些狐疑。
“真的，我爹正问着话呢，不信你们看去，那孩子一边指着王氏家里一边道生怕别人不相信。
......
“里正，求求你，我家冰儿怕是这几天发热发的，他说自己不学了要从商去，我实在是没法了，求求您再借我三十文吧，我带他去县城再看看大夫。”王语冰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一个劲的恳求，他有些无语，读书真的这么重要？
里正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也听说过有些孩子发烧过后确实会烧坏脑子，但是这毛病可治不好。
之前，他之所以愿意偶尔借钱给这王氏，也是因为看在她儿子是个神童的份上。万一这孩子真能考个举人能谋上个小官职，那这必定是鸡犬升天的事，自己这些忙可不会白帮。
但是现在，她儿子可是发烧变成了个傻子，说什么不读书，呵呵，现在这个世道怎么能不读书？肯定是没救了，这孤儿寡母的，也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那自己还帮什么忙？不如让她们认清事实。
这么想着，里正便捋了捋自己稀稀拉拉的几根小胡子，道：“王氏，这发烧，烧成傻子的也不罕见，光咱村就有好几个，这可治不好，你啊，就认命吧，别折腾了。”
“里正，我儿不是傻子，他只是生病的原因，只要再去县城看看大夫，肯定能治好！”王氏急得不行，冰儿这两日虽然言行有些奇怪，但是讲话什么的都不像个傻子，只是非说自己要从商罢了，怎么会是傻子呢？
“他是不是不想读书？是不是要做最低贱的商人？”里正皱着眉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王氏一个村妇，从没见过一向和善的里正这副样子，她不由的有些害怕，也就点了点头。
“看吧，这不就是傻子吗？好了好了，你别瞎折腾了，赶紧带着你那傻儿子回家去吧，你看村里人都看着你们家笑话呢。”里正义正言辞道。
王氏一回头，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不少村民，正伸着脑袋似笑非笑，她一下子恼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着面前的里正就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大声道：“我冰儿不是傻子！！他是要得状元要做大官的！！！他不是傻子！！”
“你！你敢打我！！你可知道，你这样是要坐牢的！！”里正当着全村人的面，挨了一巴掌，气的暴跳如雷，就想立刻让自己面前这个忘恩负义的贱民坐牢去。
王语冰本来对自己这个便宜母亲和里正的对话不感兴趣，他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对于孩子科举这件事有着近乎偏执的思想，他劝说了好几天也没进展。
本来他想借着自己“变傻”这件事让她彻底死心，可没想到她却因为这事儿，情绪直接失控了，为了让事情不变的更加糟糕，王语冰只能上前拉住了她。
“娘，我没傻，我不用去看大夫，我考，我接着考举人还不行吗？”王语冰上前拉住了王氏的手。
王氏一愣，很快被自己儿子的这番话冷静：“冰儿，你好了？”她愣愣道。
“是，我之前经商那是开玩笑来着，里正大人，您可别往心里去，我娘就是太着急了，毕竟我上次发烧，差点死了不是，我娘就有些受了刺激，这里有些不太灵光。”王语冰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指指脑子。
里正愣了愣，回想起上次自己因为害怕瘟疫只给了十文钱就跑了的事儿，也有些心虚。
这孩子没傻，他拿这件事儿敲打自己呢。既然没傻，自己可不能因为今天这小事得罪了未来的官儿。
他想了想，又摆出平时那副仁义的样子，捋捋胡子，假装大方道：“嗯，我也能理解，你母亲救儿心切，既然这样，那我就权当是她犯了病，就不计较了。”
“是是是，里正大人说的是，谢谢您宽宏大量。”王语冰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毕竟做错事的是他们母子。
看着王语冰恭谨的样子，里正满意的离开，周围看好戏的村民也悻悻而归，只有一个人觉得良心很是不安，一晚上怎么也没睡着。
......
“叩叩叩”一大清早门就被敲响了。
王语冰正坐在桌上喝着没有米粒子的米汤，听见敲门声顺势就打开了破旧的木门。
门口站着一个粗壮的大汉，“二虎叔？”王语冰凭着记忆叫了一声。
“诶，小冰，你娘在家不？”二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
王氏此时从里屋走出来，看见二虎脸色一沉：“你来做什么？”
“王家嫂子，上次牛车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我媳妇做的不对，我俩商量了一下，还是想上门给你道个歉，王大哥在世的时候也帮过我们不少忙，临了，我们却因为瘟疫连个牛车都没舍得借，所以我今天特地拿了二十个鸡蛋来，给小冰补补身子。”二虎一边说着一边垂着眼看着自己脚尖，没敢抬头。
王氏看着二虎拎的满满一小篮子鸡蛋，又看看儿子喝的米汤，虽然心里还是有气，但也消了不少。
毕竟现在虽儿子是考中了秀才，但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了，自家仅靠她一个女人做点针线活实在是难以维系，村里那少的可怜的补贴也几乎都给儿子来买笔墨纸研了，这一篮子鸡蛋也相当于雪中送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