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岭村就那么几户人家,彼此都很熟悉。 赵青山考了高分不去上大学的事情,影响了凤凰岭村另一个人的命运。 前世的时候,赵青山上的是齐鲁大学,然后当时村里那是很轰动的。当时何慧跟父亲提出复读的要求呢,也没有受到多大的阻挠,便顺利的复读了。而这一次,赵青山没有去上大学,何慧想要复读,难度可就很大了。 八月中旬,各高中就陆续开学了,然而何慧仍然没有回到学校里面。 虽说赵青山告诉何慧他会帮她出学费,但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他赵青山出了学费算哪门子事情呢? 这钱还不还,他赵青山图个啥呢? 这些问题,何慧也得掂量掂量。 阻止何慧上学的障碍,一个是因为她是女孩,另一个是因为家里确实也比较困难。 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马上要上初中了,而他家的情况跟赵青山家差不多,一年下来三四千块钱的家庭收入,供养两个孩子上学,还是很吃力的。 何慧的父亲何忠恒是死活不让自己女儿上学了,他的理由倒是还挺充分,人家赵青山考642分都不打算上了,你个考三百多的女娃娃,上哪门子劲? 可以说,赵青山带了个不好的头,让上学无用的论调在凤凰岭村流行起来。 赵青山家养鸡大棚上鸡那天,光赵家三口人忙不过来,然后赵志江便将跟自己平时关系好的几个人叫过来帮忙,将所有的小鸡苗从送鸡的厢货车里面抬进了大棚里之后,赵志江陪着自己的小伙伴们喝了个酒。这里面呢,就有何慧的父亲何忠恒。 虽然说这个养鸡场是赵青山一手操持起来的,但是赵志江的名誉董事长的位子,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 酒席散场,各回各家。临走前,张慧芬叫住了何忠恒,将吃剩下的六个卤鸡爪装在塑料袋里,笑着递过去:“说让你家何聪过来玩会儿,怎么也叫不过来。”
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赵志江一家和何忠恒一家关系很好,平时谁家有个稀罕吃头物呢,也都是相互赠送。 何忠恒喝的有些多了,说话嗓门很大。 “我那个儿子,就是个见不了世面的憨货!”
“去去去,自己儿子还这样说,口无遮拦的,儿孙大了自有自己的福气,你快些回家去,晚了弟妹又要骂你。”
“她敢!”
虽然何忠恒嘴上说着硬气的话,但是脚下早就走出去了四五步了。 张慧芬的身后,赵青山站着,摇着头,心里面嘀咕:怎么帮着何慧去复读呢?哎,没想到自己重生过来改变的第一个人的命运,竟然是何慧。 这会儿赵志江已经到养鸡大棚里面去看温度湿度以及小鸡苗的情况了,在来鸡苗之前,赵青山早就给自己两个免费的“劳动力”上了好几天的培训课,对于大棚养鸡的注意事项呢,赵志江夫妇也都了解了。 赵青山上的第一批鸡,是跟总部位于泰山市的农大公司签订的合同回收鸡,总部前期提供鸡苗和饲料,然后最后养鸡户再把成品鸡按照回收合同上面签订的价格卖给总部。一般来说,跟总部签订的回收价格,要比市场价格低一些,至少也得低个百分之十左右。 今夜,赵家三口,是没有多少睡觉的时间的。 这边赵家上了鸡苗,刚才给他们帮忙卸鸡苗的何忠恒,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家里。 进了院门,路过自己女儿睡觉的西屋的时候,他隐约听到西屋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女儿在哭。他心里面有些内疚,皱起了眉头。 何慧想上学,这一点何忠恒比谁都清楚,然而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他希望将来自己的女儿不要去上学。这样,他的女儿就能找一个离家比较近的婆家,将来对他们老两口以及他的儿子何聪,也会提供更多的帮助。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如果让女儿去上学的话,考上大学,将来回到县城当老师,对于他的家庭的帮助,要比现在大多了。 提着卤鸡爪进到屋里,何忠恒看到自己的老婆沈月娥和儿子何聪正在看电视。 “小慧好像哭了,要不你去看看?”
何忠恒随手将卤鸡爪丢给了何聪,把自己儿子给高兴坏了,兴高采烈得啃了起来。 “去看什么看?他就是想上学!”
何忠恒坐在靠门口的凳子上,从口袋里面摸出一盒大鸡烟,点着了一颗。 他抽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40瓦的白炽灯,光线不怎么明亮,黑暗角落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山村里面老鼠多,一家三口见惯不怪。 “现在的老鼠真是大胆,都不背人了。”
沈月娥并没有什么办法对付家里的老鼠,埋怨着,然后也拿起一个卤鸡爪啃起来,她的吃相很难看,啃了没几下,便满嘴油了。 何忠恒眉头皱紧,他拿起了放在门后边的一根木头棍子,循着悉悉索索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得摸了过去,蹲在一边,像一个等待猎物现身的猎手。 忽然,何忠恒大喝一声,一棍子打向了西墙角,吱呀一声,一只足有半斤重的硕大老鼠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得跑到了何聪的脚底下,吓得何聪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手里吃了一半的卤鸡爪也掉了地上。 “囊包东西,你能打得着老鼠呢?赶明儿我回娘家牵只猫花子才是正理!”
对于老鼠吓哭了何聪的责任,沈月娥全推到了自己丈夫头上,夫妇两个慌忙地去哄何聪,然后那大老鼠跑到哪里去了早不计较。 “洗洗就好了,地上也不脏。”
何忠恒忙将地上的卤鸡爪捡起来,在门后边的瓷缸里面舀了一瓢水,给自己儿子将鸡爪洗干净了。 重新拿到鸡爪吃的何聪,嘴角还在抽搐,不过塞到了嘴里的鸡爪已经阻止了他继续哭的可能。 何忠恒如释重负,捡起刚才没抽完的烟屁股,继续抽了两口,才意犹未尽得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灭了。 “要不,聪他娘,咱们让慧再去读一年吧,兴许能考上个大学。”
沈月娥对于自己丈夫刚才的话非常生气,把眼一瞪,看着自己丈夫:“你有钱供她上大学?我说何忠恒,你以后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说完,沈月娥气呼呼得进了里屋,睡觉去了。 何忠恒叹了口气,催着儿子说道:“不早了,聪,睡觉去吧。”
“我不,我还要看电视呢。”
何聪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