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
澹台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关切地问道。 “不累。”
小元宝嘻嘻一笑,脆生生地回答道。 “早上太冷了,以后别起那么早。”
他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热气。 “不会感染风寒哒,我娘给我穿了好厚的衣服,我爹还将他的外衣盖在了我身上,而且我是坐在灶台口呀,灶台里有热热的火,冷不到我哒,”小元宝严肃地说道,“倒是你,小师兄,你的病还没好,千万不能坐在窗口吹风!”
说着,小元宝又将他的纸笔收了起来:“最好也不要劳累啦,这几天多卧床休息哦!反正先生已经回老家了,他留下的功课也不必急于一时,可以等你病好了,你再做!而且,我相信小师兄那么聪明,先生留下来的几天的功课,小师兄一天就可以做完!”
“对我这么有自信?”
澹台镜漆黑的眼里点亮了光芒,凝视着面前的小元宝。 “对呀,对呀。”
小元宝重重点头。 澹台镜觉得心情更好了。 窗外,秋风瑟瑟,万物凋敝。 窗内,炭火暖暖,恍若初春。 澹台镜的心情,也犹如春天破土的种子,充满了雀跃。 “你坐着,你坐着,”小元宝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今天怎么样了。”
澹台镜顺从地坐下。 小元宝先给他左手把了脉,又给他右手把了脉,接着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不错不错,”小元宝高兴地点了点头,“从脉象上看,你的病情在好转,今天感觉舒服些了吗?”
“舒服多了。”
澹台镜点了点头。 “哈哈哈,小姑娘又在给人家诊脉吗?”
澹台家的那位贵客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接着,他伸手敲了敲虚掩的门:“小公子,老夫是过来复诊的,可方便进来?”
“何大夫请进。”
澹台镜尊敬地说道。 何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看向了小元宝:“来来来,说说你把脉之后的见解。”
“我今天给他把脉之后,我发现……”小元宝不疾不徐地说了起来。 何大夫一边听一边点头。 “嗯,那现在我也给他把把脉,看看我得出的结论,和你这个小姑娘得出的结论是否一致,”何大夫摸着胡子点了点头,接着又看向了澹台镜,“把手给我。”
澹台镜把手给了他。 何大夫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欣慰地说道:“病情有所好转,就照着昨天开的方子,今天再吃一剂药,明天一早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多谢何大夫。”
澹台镜站了起来,朝他微微拱手,客气而又有礼貌。 “复诊是大夫的分内之事,”何大夫点点头,又摸了摸小元宝的脑袋,“你这小丫头呀,确实是有点天赋,你说你初学把脉,只略通一点皮毛,可你给这位小公子把脉把得很好!病因也梳理得很对!这可真是难得!”
为啥难得呢? 病因很难梳理! 若是有两个人得了相同的病,甚至症状一模一样,他们的病因都有可能完全不同,他们要吃完全不同的两副药。 或许,其中一人要服用温热之药。 或许,其中另一人要服用凉性之药。 一热一凉,南辕北辙。 若是给该服用温热之药的人用了凉性之药,那会伤其根本,重则会让人殒命! 反之亦然。 古往今来,因病因把握不准,而造成误诊,使人不幸殒命的案例,可谓不计其数。 所以,小元宝在给澹台镜把脉之后,能够说出准确的病因,才会让何大夫这般欣赏。 “多谢大夫伯伯的夸奖,我一定会谦虚谨慎,不骄傲自满,努力学习,绝不懈怠,争取在将来做一个好大夫!将救治天下病人视为自己的己任!”
小元宝坚定地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何大夫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对了,昨日与你的讨论使我受益匪浅,只觉得听你这小姑娘一席话,胜读我四五十年的书!你说那些都是你师父教你的,我想你师父肯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想拜会一下你的师父,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呀!你要是过去的话,师父会很高兴的!他很乐于传授经验,这样一来,别的大夫就会有所启发,就能治好更多病人的病啦!毕竟,我师父一人之力实在是太微薄了!”
小元宝高兴地说道,“我师父名叫孙回春,大夫伯伯,您现在就要去吗?”
“现在可以吗?”
“可以呀!他一般会在我家吃完早饭之后,再外出看病。而现在,我家还没吃早饭的呢!大夫伯伯,我们赶紧过去吧!”
她雀跃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好!”
何大夫点了点头,有些激动。 小元宝一路将何大夫拉回了金家。 何大夫拜访了医仙,马上说明了他和小元宝认识的缘由,以及他此番的来意。 医仙点了点头:“这个孩子的情况,我一直有在关注!她最近背方剂确实背得很好!既然她的方剂已经全部背完了,从今天开始,就正式学把脉吧!”
“多谢孙爷爷!”
小元宝马上说道,“那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倒茶!”
医仙不负他神仙之名,他很有耐心的和何大夫谈了一个上午,解答了何大夫在医学上的很多疑问。 何大夫自认为自己在陪都,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名医了,如今到了医仙面前,才知自己多么渺小、多么无知,如同一只青蛙终于跳出了古井,看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他对医仙颇为感激。 因为医仙没有对他藏私。 这时代,医术口口相授,代代相传,都是师父带徒弟,不同的大夫之间,为了护好自己吃饭的绝活,难免敝帚自珍,不愿意将自己最擅长的医科,拿出来与其他大夫讨论。 这样一比较,就显得医仙更加高尚伟大! 午时,受益匪浅的何大夫深深地朝医仙鞠了一个躬。 医仙摇头不受此礼,表示这也没什么。 金大娘招呼小元宝,将客人请到了厨房吃饭。 何大夫落座,频频看向医仙,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此时已经到了主人家的饭桌上,还是应该先向主人家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他马上说道:“多谢你们的款待!你们金家人真是热情好客!”
“来了就别客气!都是家常菜!随便吃!”
金大娘连忙说道,“说起来,我们还有点紧张呢,听说你是陪都那边有名的大夫,瞧瞧,这是多大的人物啊!您真了不起!”
“你们金家的人也很了不起,你们家这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看面相,以后也是人中龙凤。”
何大夫恭维道。 全场愣了一刻。 片刻后,大家看向金六郎,哈哈大笑。 何大夫不解其意。 “何大夫啊,其实,这不是我们家的闺女呢,”金大娘给金六郎夹了一筷子菜,“别看他生的俊俏,皮子又晒不黑,赛过许多小姑娘,还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可实际上啊,他是个男儿郎呢!”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何大夫一脸尴尬,连连摇头。 金老头沉默,一把将金六郎头上的花抽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金六郎又给戴了回去:“爹,妹妹说了,时下男子以簪花为风流,文人墨客都这么做。我先前还问了何大夫呢,何大夫也说,陪都男子个个簪花,有的男子头上插的花比女子还多!”
“就你名堂多!”
金老头头痛。 “是真的。”
何大夫说道。 “何大夫,谢谢您替我解围,”金六郎一脸期待地问道,“我有几个冒昧的问题想要问您。您的衣服贵吗?您的鞋子贵吗?您的玉佩贵吗?您的束发冠贵吗?”
“衣服十几两银子,鞋子五两银子,玉佩一百五十两银子,束发冠十两银子。”
何大夫很好脾气地说道。 “那您太有钱了!一身行头小二百两了!是不是名医都很有钱?”
“名医富甲一方,千金难求一诊。我算是比较公道的名医了,每次出诊,出诊费五百两,其他的另算。”
“最贵的呢?”
“在陪都,最贵的是甄大夫,出诊费五千两,”说着,他微微皱眉,“不过,甄大夫前阵子已经离世了。”
有人替母求诊。 其母患有急症,痛苦不堪,危在旦夕。 此病不好治。 甄大夫说他有本事治好,出诊费五千两,治好了还要再给钱,那笔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人拿不出钱来,说倾家荡产只能凑到三四千两。 甄大夫不同意。 他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从桥上掉了下去,就这么淹死了。 陪都人人都说,他这是太过贪婪,所以遭了报应。 “那我也想当名医!”
金六郎语出惊人。 “为什么?”
何大夫好奇地问道。 “有钱啊!”
金六郎正色道,“有昂贵的衣服、鞋子、配饰……我能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都给自己最好的享受!人生在世,也就这么多些日子!来世之说,虚无缥缈,就算有来世,可能也会成为猪狗鸡鸭,我倒不如过好了这辈子,赚最多的钱,把一切好东西都享用尽了!”
“也不错,”何大夫点点头,毕竟人各有志,然后他又看向金家人,“看来,你们金家在杏林界是要一门双杰了!”
金六郎踌躇满志。 他想,妹妹说过,有志者,事竟成。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漫长的人生当中,他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他最后没有成为一个名医,却在另一个领域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传奇一笔。 “你若有心,以后也可以跟着一起学。”
医仙说道。 他从不吝啬传授医术这方面的知识。 了解的人越多,被救治的百姓也就越多。 第二天,拍卖会举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