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天气很冷。一早上起来,漫山遍野全是白霜。褐色的枯枝头,挂着几只红彤彤的柿子。有鸟雀站在颤巍巍的枝头,一口一口地啄柿子,柿子的红汁流了下来,看着让人垂涎欲滴。众人站在柿子树下,盯着荒地上的新型农具,左瞅瞅,右打量。所有人的脸上,皆是不以为然之色。今天,小元宝和澹台镜休沐。澹台镜不顾路远、不顾山野挺脏,坚持陪着小元宝来到了荒地,他给小元宝戴上了一只漂亮的虎头帽。“我不冷呀,”小元宝摇摇头,“一路走过来,我都热死啦。”
“一会儿就冷了,”澹台镜认真给她系好了带子,就好像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你的小脸冻得通红,千万别着凉了。”
他微凉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温柔。“那好吧,”小元宝吐吐舌头,扭头看着他,双眼亮晶晶地,“小师兄,你知道吗?我们有一个很伟大的发明!它特别值得推广!他会让你惊讶!你相信吗?”
“我相信,”澹台镜摸摸她的帽子,“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可是村民们都不相信呢。”
“我相信。”
“要是整个大龙国也不相信呢?”
“我也相信。”
“要是天上所有的神仙也不相信呢?”
“我还是相信。”
“澹台师兄,你怎么那么好!”
小元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拿自己冻得通红的小脸,贴了贴他精致的小脸。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然后,他的脸有点红了。小元宝松开了他,左看看他,右看看他。“澹台师兄,你穿得很多呀?你的脸好像热红了,要不要脱一件外套?”
小元宝歪歪头。“嗯,是有点热。”
他轻咳一声,伸手去脱外套。不买赶紧说道:“少爷,还是别脱了。元宝华小姐,我觉得他不热。”
“怎么会不热呢?”
小元宝伸手贴了贴他的脸,“你看,热乎乎地。”
她收回手之后,澹台镜脸上更热了。“唉,”不买叹了口气,“你现在不懂。”
小元宝迷茫了。难道她现在冷热不知了?澹台镜倒是很顺从小元宝的意思,马上就把厚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不买的手臂上,然后,强作镇定地对小元宝说道:“没有,我现在很热。”
不买撇了撇嘴。你就装吧!冻不死你!一旁,陈二叔说道:“就这么个玩意儿,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陈二叔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金五郎。金五郎点点头。“看不出来啊!还挺大的呢,就是架子唬人!我看,就是个假把式!”
老庄稼汉徐老头说道。“没用,没用,没用的啊!你们家五郎才下过几年的地啊,用我家读书人的话来讲,那就是‘闭门造车’!闭门造车?那你们说说,这车子能造得出来嘛?”
出身于耕读之家的薛大爷说道。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点头。有人说不靠谱。有人说他之前就不信,现在看了就更不信了。总之,看好的没有一人。但是澹台镜依然站了出来,很坚定地为小元宝那边说话了。村民们很无奈。小元宝很感动,因为澹台镜从来都是这样,为了支持她,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她扭头看看澹台师兄!她又扭头看看澹台师兄!嗯,这千真万确就是她最好的澹台师兄!她的目光太明亮。她的目光太温暖。澹台镜不敢看。他怕一对视,就泄露心底的紧张和慌乱。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小元宝哒哒哒地跑到金五郎身边,朝他伸出了手:“来,五哥哥,我们来给他们展示展示!”
金五郎点点头,一本正经对在场所有人说道:“我们根据图纸,制造出了一样新型农具,这个农具名叫‘犁床’,犁床对于去除芦苇杂草和土地深耕很有作用,比我们以前用过的那些农具都好用!”
“现在,我们要开始使用它了哦,大家看好了哦!”
小元宝笑着朝大家挥了挥手。金二郎站了出来,上前协助金五郎。毕竟,金五郎还太小了,干农活不行!他们在村里人不以为然的目光中,开始使用犁床。这犁床不愧是农神发明的农具,简直太好用了!他们最开始还用得有点磕绊,后来便越用越顺,他们在村民们震惊的目光当中,整好了一行又一行的土地。“我、我这是眼花了吗?”
“怎么会这么好用?”
“这也太好用了吧!比以前的农具好用多了!以前的那叫农具吗?那就是两根废木头!”
“金五郎啊金五郎,你可真是个宝,这么好用的农具,你咋不早点弄出来啊!”
……这是划时代的发明!一时间,夸赞声不绝于耳。他们完全忘了,他们之前是怎么嘲讽金五郎的。有人迫不及待地说道:“别弄了!快停下!让我上!我已经忍不住了!”
“你急啥,我跟金家关系比较好,放着我来!”
“啥就你跟金家关系好了?我跟金家的关系就不好了吗?都让开,都让开!放开那个农具,让我来!”
……村民们争着要上前试用。最后,里正大喊一声:“都安静!”
大家不敢说话了。“让我先试试,”里正正色道,“我试完了,你们再排着队来!”
村民们无奈地点点头,行吧,你是里正,你最大!他们伸长了脖子,安安静静地走到里正身后排起了长队,恨不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里正试了。他犁完了一圈。诶,好用!他忍不住又犁完了一圈。诶,还是好用!他忍不住又犁完了一圈。排在第一的王大喜是个急性子,他和里正又有点亲戚关系,他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叔!你别试了!让我来吧!”
“是啊是啊。”
其他村民也跟着说道。“行行行,让你来,”里正无奈地点点头,他都还没犁够呢,“慢着点儿用,别把人家的新东西搞坏了!”
“好嘞好嘞。”
王大喜点点头。“这要是搞坏了,我看你拿啥赔!”
里正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然后又看向了王大喜身后的村民,“你们也一样啊!都不许给人家弄坏了!”
“好嘞好嘞。”
村民们纷纷点头。这么好用的东西,他们当然要珍惜了!他们肯定不会搞坏的!这一天,好多人都试用了犁床!用过的人,都对犁床赞不绝口!天气比往日更冷,可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因为有了犁床,他们终于有了开荒的激情!开荒有了新进展后,全家人都很高兴。第二天下午。普陀县县衙后门。金大娘、金二郎带着小元宝站在后门前。金大娘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小元宝蹦蹦跳跳地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耳房里出来了一个小厮,小厮探出头问道:“你们是谁?你们找谁?”
“我叫元宝华,小名叫做小元宝,这是我娘和我二哥哥,是县令大人让我到府上来玩儿哒!”
小元宝脆生生地说道。金大娘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好意思,县令大人提了好几次,说让金家人带小元宝到县衙里来玩,还说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她,两人当个小伙伴。只是这段时间金家事情太多了,这事儿便被一再搁置了。金大娘想着,到了今天便不应该再拖了,否则太过怠慢县令大人的好意了。“我们还带了一些东西,”金大娘掀开了篮子,“有我们家自己煮的茶叶蛋、发的反季节豆芽菜和大棚里种出来的反季节蔬菜,虽然礼轻。但这是我们能准备的最有心意的礼物了。”
县令大人毕竟是官,见惯了好东西,送其他的礼物,他也看不上啊。还不如,送点金家自己的心意。“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听大人交代过,”小厮点了点头,“你们在门口稍候片刻,我进去通报一下。”
金大娘顿时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了。他身后还领着一个老婆子,这人叫陈婆婆,是跟在县令夫人身边伺候的人。陈婆婆笑着对金家人说道:“都进来吧,已经跟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禀报过了,他们今天正好都没事,都在后院的书房里呢,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谢谢婆婆!”
小元宝甜甜地说道。“真是个乖孩子!”
陈婆婆顿时高兴了起来,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塞到了小元宝手中。小元宝马上抓出一把糖,回送给了陈婆婆。陈婆婆见她乖巧可爱,不由得喜笑颜开。她把他们从后门领了进来,带着他们一路穿过几颗枣树,朝县令老爷和县令夫人休息的院落走去。他们绕过一棵枣树的时候,看到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犹如一朵明艳的石榴花,年轻而又美貌,哪怕是一身粗布麻衣,也不减她半分姿色。她站在深秋的阳光下,青丝像是乌云一样叠在头顶,头上扎着半条红色的布巾。她抬起手,擦了擦白皙的脸上留下的汗液。那一瞬间,金二郎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击中了。少女撸起袖子,露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她伸手拔出一根萝卜,遗憾地摇了摇头。“怎么又种成了这样?我今年明明用了别的法子,我觉得那个法子比去年的法子要好,我的萝卜怎么还是长得这么不精神?”
少女嘟了嘟嘴。“挺好的,挺好的。”
少女身边的老婆子说道。“崔婆婆,你就知道夸我,明明这萝卜种的根本就不怎么样,”少女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才能种出又大又水灵的白萝卜呢?”
领着金家三人往前面走的陈婆婆介绍道:“这位是方小姐。”
“方小姐好。”
金大娘、金二郎和小元宝起身说道。“你们好,”方含墨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陈婆婆,“不知这几位是什么贵客?”
“是大人邀请过来的,说是给灵慧小姐找个同龄的小玩伴,这小姑娘可爱又聪明,长得还很漂亮呢!难怪很得大人的喜欢!”
陈婆婆解释道。“原来如此,”方含墨点了点头,“那你们过去吧,我再拔几根萝卜,晚上让厨房腌了吃。”
金二郎忍不住说道:“方小姐,你这萝卜种得不算太好,其实还能种的更好呢。”
“我也知道,”方小姐点了点头,认真地询问道,“不知你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