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柔坐在炕沿儿上,脚趾头在棉胶鞋里都抠了起来。
她指指门:“大叔,开点门儿呗?”
洛星河眯眼看她。她小脸蛋儿已经是一片醺红。
一双琉璃般的眸子,这一刻柔曼如丝。
洛星河不由得屏住呼吸:“宝贝蛋儿,热了是不?你穿太多了。脱点儿吧?”
客观来说他的建议没有错,毕竟她穿两层大棉袄,脚上是棉胶鞋里面还有双毛袜子……
可是却因为此时的气氛有些过于微妙,所以她现在就不能听他的。
她于是坚持:“不用。你把门开点儿就行。这里太闷了,我想透透气儿。”
洛星河听话,就把门打开了一条儿。
一股寒风倏然从门儿钻进来,顾小柔登时鼻子发痒,忍不住张嘴,“阿嚏!”
洛星河赶忙把门又给关上了。
顾小柔赶忙拦住:“哎~~别关啊,我没事儿。”
洛星河却不同意了:“你看你都打喷嚏了,该着凉了。还是听话啊乖,把你那衣裳往下卸卸。”
“我不的~~”顾小柔坐在炕沿上拧哧:“大叔你就把门再开开点儿吧。”
洛星河无奈,只好又把门打开。
不过他这回多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将门开得比上次还小一多半儿。
门打开的同时,他冲通往地下的楼梯口吼:“……豆杵子,轻点烧!你当这是闷罐呢?都出汗了!”
顾小柔:“?”
下边扑腾扑腾上来一个“矮粗胖”,白胖的脸上一双眼珠子溜圆、黢黑儿的。
他上来就给顾小柔鞠躬:“小姑好,俺是豆杵子。”
顾小柔张了张嘴。
行,一个鹞子,一个豆杵子,距离《动物世界》不远了。
她便笑:“你也是你师父的徒弟呗?跟鹞子是师兄弟儿?”
豆杵子憨厚地笑:“对,俺还是护林队的一员。”
顾小柔挑大拇哥:“火烧得真好。我上回看鹞子点铁炉子,就觉得鹞子已经很厉害了;可是看样子你烧炕的本事比他还厉害。”
豆杵子挠着后脑勺乐:“鹞子是跟俺学的。他擅长的是爬树,要论这些地底下的活儿,他不是俺的个儿(不是对手)。”
洛星河也哼了一声:“俺点大灶的本事,也是跟他学的。”
顾小柔含笑扬眸。
也是,别看他现在入乡随俗,把自己整得真跟这东北老林子里土生土长大的糙汉子似的,可其实他那样的家世,他打小哪点过大锅啊~
顾小柔还想抓着豆杵子说点啥。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眼前此情此景,她跟陌生的豆杵子说话,也比她跟她大叔单独相对、大眼儿对小眼儿自在呀!
好在初次见面寒暄的词儿她有一大筐,比如可以从他今年几岁啊,有对象没呢开始唠……
不敢多说,唠个半个小时是没问题的。
可是结果还没等她从“你是本地人吗”开始聊起,洛星河就抢先一步踢了豆杵子一脚。
豆杵子赶紧回头看。
洛星河冲他往外努嘴:“……行了,不用再填火了,已经够囊乎(暖和)的了。”
豆杵子立马冲顾小柔又鞠躬:“小姑,那你躺着吧,俺走了啊!”
顾小柔只来得及冲他已经跑到门外的背影喊一声:“我没想躺着呀……”
就好像只要她不躺着,就这么坐着,她就还是能暂时安全的似的。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她喊得太使劲儿,结果门外就又一股子寒气涌进来,她就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而且这一下,鼻水都下来了。
洛星河立马急了:“感冒了是不?就不听话,赶紧着的,脱鞋上炕!”
.
这回没用等顾小柔同意,他直接就一个大步蹿过来,蹲下来替她脱鞋。
棉胶鞋扯下来,又脱毛袜子。
整完了,顾小柔赶紧一缩腿跑炕里去了,“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整就行!”
洛星河高高挑眉看她,“行什么行?小坏蛋,你就是不听话!”
他大长腿毫不费力就迈上炕来。
这小地堡不大,炕也是个小炕,也就是双人那么大小。
所以他一下就将她给怼到炕里去了。
他大长胳膊毫不费力扯住了她裤腿儿,便往下扽。
尽管棉裤里还有一层毛裤,毛裤里还有一层秋裤,秋裤里还有一层线裤,线裤里最不济还有最内的那个裤呢……
可是这个姿势,它不是也有点叫人不好意思不是?
顾小柔便拽住了裤子的系带,带了哭腔婉拒:“大叔,我自己来就行~~”
她刚说完,结果就又是一个大喷嚏……
她心里哭咧咧:她自己的喷嚏,是想把她自己给卖了吗?
洛星河就更着急了,伸手过来摸她额头。
“你脑门儿都滚烫了!是不是发烧了?别闹了,听话!”
他说着一狠劲。
她哪儿是他的“个儿”,手指头一下子就失守了,裤腿被他几乎不怎么费力气就给扽了下去!
裤腿被扽掉的一瞬间,小小的她几乎被他半颠倒着给拎到了空中去,然后软软地摊回炕上去。
他看她一眼,视线不由得更加浓重。
尽管她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惨,可是他却没有怜香惜玉,他转而拽住了她另外一边的棉裤腿儿,更加果决地完全扽了下来!
顾小柔这回彻底“撅”在炕上了。腿脚在半空里,肩膀则撑在炕上。
这时候如果是个男生,稍微加点力就能干脆来个后滚翻。
可是她不行呀,她核心那儿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所以她只能狼狈地呈一个“l”形给撅在那儿。
她只好咧咧:“……行了!棉裤都掉了,我现在没那么热了。”
可是她大叔哪里肯听她的呢。
三下五除二,如法炮制。
然后不过几分钟,她的毛裤,连同身上其他的衣裳,全都被他扽了个彻底!
她就像个刚被煮熟的鸡蛋,赶紧一骨碌缩起来。
洛星河尽管心里早已焦渴不堪,可是他还是狠狠克制住,伸手扯过簇新的大棉被来,兜头盖脸给顾小柔盖上。
她紧张地拽着被头看他,一双眼无邪又无辜。
洛星河叹口气,伸手罩住她的眼睛。
“好啦……叔现在不欺负你,让你好好歇歇,把这股病气儿赶紧给渡过去……”
顾小柔这才松口气,冲他眨眨眼。
“大叔真乖~~”
.
不知道是不是盖上被就有“该睡觉了”的心理暗示,她一放松下来,还真有点睏了。
也是,今天从知青点一路折腾过来,大家在雪爬犁上又唱又讲的,看似高兴,实则也累了。
她眼皮打架,一点点跌入了梦乡。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大叔帮她挤脑袋,又用了凉手巾帮她盖着脑门儿。
后来他还用温手巾帮她擦脸,擦脖子,擦胳膊,甚至——咳咳,擦胳肢窝。
她懂,这不算造次,是他在帮她物理降温。
所以她就安安心心地尽数将自己都交给了他,她的理智掉头就坠入了黑甜的深梦里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她身上的困乏、酸痛感都不见了。
她明白她是感冒初发,所以早发现早治疗,就没事了。
她松口气,迷迷糊糊地呢哝:“……我病好了。”
“真的?”她听见她大叔在她耳畔问。
她闭着眼睛,撅着小嘴儿点头:“嗯~”
被子忽然被掀开一半,她在朦胧中尚且还没意识到什么。
可是紧接下来,她却被一副躯体紧紧地贴住了。
那身子与她自己的状态一样,也是像刚去了壳儿的鸡蛋……
.
这样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她控制不住地轻颤,像是被冻着了,丝丝地打着摆子。
对于这一刻——
她是紧张,却不是害怕。
她紧张是因为女孩子自我保护的直觉;
而她不害怕,是因为对方是他……
她不怕他,不怕他带给她的一切。她可以完全信任他,她愿意将自己全部都交给他。
哪怕他是她曾经看过的那段剧情里的黑心大反派、大渣男!
因为她相信,她已经改变了他……
于是她只能轻轻咬住了被角,轻轻哽唧:“……大叔,我会怕疼,你,轻一点儿。”
她感觉到那紧贴着她蝴蝶骨的心跳骤然狂烈起来。
他沙哑在她耳边呢喃:“小傻瓜……叔本来只是想给你贴贴,降降温……”
“可是你却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嗯?那叔就没办法再客气了。”
顾小柔轻轻哽噎:“那我现在可不可以收回刚才的话?我说错了行吗?我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他的唇。
他亲她小小肩胛。
“……晚了。不许反悔。”
,
呼吸相闻,耳鬓厮磨。
他在她耳边温柔安慰。
“别怕……宝儿”
有一滴泪沿着她面颊滑下,直至唇角。
可是她的唇角,却绽开幸福的笑。
她喜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