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柔心下咯噔一声。
她面上却不能露出来，依旧没事人似的笑：“大娘说的对！我那天不是上吊了嘛，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接受她的说法了还是没有，不过她好像是不想追究了。
“肚子叫唤了吧？走吧，上俺家吃饭去。”
顾小柔又懵了。心说这老太太是给知青包伙食的，还是单纯心地善良呢？
毕竟这个年头口粮还是金贵，平民老百姓家谁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没有多余的口粮。老太太竟然舍得让她去吃饭，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情。
老太太看出她的迟疑来了，拄着拐棍儿哼了一声：“你命好，遇见小洛那孩子了。是他晌午给我扛了半片野猪来，将你托付给我了，让我管你三天伙食。”
老太太扭头盯顾小柔一眼：“小洛说，怕你自己饿死。”
顾小柔懵：“小洛？”
不过她随即抓住了老太太说的“半片野猪”，随即便傻笑：“啊，是洛大哥啊。”
原来他姓洛。
可是她不是说不要他的野猪肉了嘛，结果他送去给人，给她换了三天的伙食来。
顾小柔悄然吞口气。他这蛮干的法子，还是打到她心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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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将顾小柔领到了她家。
知青点坐落在山上，是一座红砖房。老太太家也坐落在山坡上，在知青点的下坡。从山坡往下望，山下平地，屋舍俨然，看来就是云溪林场的家属区了。
家属区里的房子都有林区特色，大多数都是木刻楞，院子也都是用带白皮的白桦树板子围起来的，古朴原始，别有特色。
好多人家都是前院拴着马、驴、骡子等拉脚力的大牲口，后院再圈两口猪，或者两头羊，此外满地再溜达点儿鸡鸭鹅什么的。
由此可见，拜大山丰富的物产所赐，林场的日子过得倒比平原的纯农业区富足些，至少喂这些牲口什么的不用占人的口粮，它们自己溜达着就把肚子给填饱了。
顾小柔站在山坡上深深吸气。别说，这云溪林场还真有一股子世外桃源的感觉。
只是老太太的家有点奇怪。
知青点建在山上，跟人家林场家属区隔着远点儿情有可原，毕竟知青们都是外来户，跟人家林场职工家属混住在一起不合适；可是老太太的家怎么也远离家属区，建到山坡子上来了呢？
老太太家的房子也有些破败。虽然也都跟山下一样是木刻楞，但是房子已经陈旧破败，房角处的顶棚看着都有点摇摇欲坠了。
院子里甚至杂草丛生，只有人经常走的地方被踩出过道来。
顾小柔这个不落忍：这样的人家，她好意思来吃饭吗？
“大娘……要不，我还是自己挖点野菜什么的垫巴一口得了。”
老太太回眸看她一眼：“你也不用不得劲儿，说实在的，要不是有小洛送来的半片野猪，俺们这一大家子也都老长时间没捞着一口荤腥嚼咕了。”
“俺们这是得你的济，才能捞着一口野猪肉吃。俺们给你匀出点儿棒子面儿、大碴子，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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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老太太进了木刻楞，顾小柔心里更有点不是滋味儿。八壹中文網
窗户都破了，也没买玻璃补上，只用塑料布盖着。风吹进来“呼哒呼哒”地响，平添一股子凄凉。
她跟着老太太盘腿上炕，炕上冰凉，虽说是林区，可是也连点木头柈子都没舍得烧。
眼前的小炕桌油黑儿的，像是沉积了多少年的油泥，一直都没舍得用洗洁精什么的好好刷洗刷洗。
老太太也盘腿坐好了，冲外头喊：“老大家的、老二家的，饭都预备好了吧？赶紧往上端呐。”
少顷，两个妇女端着大搪瓷盆进来，往顾小柔面前那炕桌上一墩。
顾小柔垂眸去看，两个大搪瓷盆子。白地红双喜的那种图案，说是洗脸盆也行，现在用来盛菜。
盆子边沿都翘楞了，显然是不知道摔过多少回了，瓷儿都磕掉了，露出底下黢黑的铁来。
一盆里是装的是土豆炖猪肉；一盆里是棒子面儿的糊涂粥。
那老二媳妇伸手递给顾小柔一双筷子，筷头子上还挑着两个窝窝头。
顾小柔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老二媳妇收回手去，就手就拿袖头子蹭了下鼻涕……
顾小柔这双筷子就放不下了，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老太太伸头看一眼肉盆里，就要发火：“你们这是土豆炖猪肉，还是猪肉炖土豆呢？人家小洛扛来半片野猪，怎么上桌的就这么两块？”
那大儿媳妇抠了抠手上的皮：“妈，咱家这么多口人呢，哪能就可着一顿吃啊。这回先炖两块，解解馋，喝两口肉汤就得了。”
老二媳妇两只手自自然然就揣进刚蹭完大鼻涕的袖口里头：“反正剩下的猪肉俺都用大粒盐给腌上了，够俺家那几个崽子吃到明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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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这俩儿媳妇什么意思，谁还能听不出来呢？
顾小柔赶忙说：“大娘，没事儿的，够吃了。大嫂说得对，反正一大盆肉汤呢，我拿这窝窝头蘸着汤吃就行。”
老太太“啪”地一拍炕桌：“你们两个丧门的，也忒不要脸了！合着你们以为那野猪肉，是人家小洛给你们送来的？我告诉你们，那是人家小洛给顾知青送的！”
“人家顾知青吃肉，你们捞着喝两口肉汤就该知足了；你们倒好，整个给整拧了，还忝着脸让人家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