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咱家鸡生蛋了没?”
苏晓的声音从狭小的灶房传了出来。正蹑手蹑脚地到鸡舍的苏母啐了一口:“这死妮子耳朵这么灵,这都能够听得出来。”
“妈,别以为不出声我就不知道,咱家刚下的蛋可不能收起来了。”
苏晓继续喊道,明显是了解苏母的性格,死抠。“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正看着有没有下蛋嘛。”
苏母张桂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鸡蛋我可是要拿去送给宋知青的,您别给弄混了。”
苏晓喊道。“前几日不是还说看上了那陆知青吗?那陆知青身体好有文气,你不是挺喜欢的嘛,怎么这几日又跟宋知青那病秧子看对眼了?”
张桂芳对自家闺女的三心二意非常的不齿。而且如果要选的话,他们当然会选陆知青,否则他们家闺女嫁过去还得养个病秧子,那多划不来。“你管我呢。”
苏晓同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充分表现出了她的任性。送给宋知青是为了报上辈子的恩情,但她能解释吗?“行行行,不管你,老娘才懒得管你,以后吃亏了别回来哭。”
张桂芳气道。嗤啦一声,但香味很快就从厨房飘了出来,然后朝远处飘去。住在苏家隔壁的人家再一次忍不住咒骂,该死的破落户,今天又吃鸡蛋。苏家这是撞什么大神了,三天两头吃鸡蛋,他家就两只老母鸡,咋这么能生?虽然疑惑,但也没人敢上门问这个问题。苏家可是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苏富贵是个老混蛋,整天不着家,却经常能够拿点好东西回来给自家婆娘和闺女吃。张桂芳虽然勤快,但养了一个懒闺女苏晓,一天到晚不要脸的追在知青所那些男知青的后面讨好送东西。张桂芳一个女人又能干得了多少,勉强养活这个家而已。当然也有人怀疑苏富贵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不然咋能拿回好东西,把那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虽然名声不好,但不得不说,很多女人都羡慕张桂芳和苏晓有个疼媳妇和女儿的男人。特别是苏晓,虽然很懒,但一手厨艺了得,明明只是简单的煎鸡蛋,却给人一种飘香十里的感觉,香的让人忍不住咽口水。最痛苦的大概就是住在他们家附近的住户,天天咒骂也改变不了能闻不能吃的事实。吃过晚饭,苏晓拿着今天鸡舍里新鲜出炉的鸡蛋就出门了。知青所,所有的知青下工之后,紧锣密鼓地开始学习。前几天下河大队的队长夏大河带回了国家政策开放高考的消息,也是苏晓重生回来的时间,1978年。这个消息让整个知心所都沸腾了起来,因为这是他们回城的希望。大队里上过几年学的孩子也都蠢蠢欲动,考上大学,分配工作,端铁饭碗,这是多么大的诱惑,有点野心抱负的,这个时候都不会浪费时间。而这些人里面不包括苏晓,因为上辈子苏晓也是其中一员,在光顾着追求陆景川的情况下,还是吊着车尾考上了。可惜没想到顶替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苏梓,这个平时乖乖巧巧的堂妹,竟然会偷走了她的通知书。等她发现的时候,苏梓已经顶替她去上学了。那时候她已经和陆景川建立了革命友谊,陆景川答应到了京城帮她解决这件事,还有,等他回来娶她。而她一直都没等到答应回来娶她的男人,只等回了这个给她致命一击的消息,陆景川娶了苏梓。上大学的名额被顶替,答应回来娶她的男人娶了顶替她人生的女人,苏晓直接被气的吐了血,最后郁结于心。加上这个时候传来消息,苏富贵因为误伤公安被抓去坐牢了,而张桂芳被这个消息打击的一病不起。加上这些年熬坏了身体,张桂芳这一病就再没能起来。而没多久苏富贵就被人打死在牢里了。后来苏晓的阿爷阿奶也因为他们家的事情四处奔波,最后累垮了身体,双双离世。那段时间应该是苏晓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了。之后苏晓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一直浑浑噩噩的独自生活在乡下,不到三十岁就死了。死因是她等回了陆景川,得知真相被刺激的吐血,没想到一切都是误会,最后吐的血把自己噎死了,这种死法不可谓不憋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不甘的她才重生了。其实陆景川当初才刚回到京城就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这个时候苏梓却站了出来,说她会对陆景川不离不弃,愿意嫁给她。因为那时候她就是陆景川的对象苏晓。而陆家的人也都知道陆景川这个叫苏晓的对象,于是感念于她的深情,同意了。消息是苏梓故意传回来的,而且隐瞒了陆景川成为植物人的事。而在苏晓病重快死的时候,陆景川醒了,醒来第一时间就拆穿了苏梓。然后回到了下河村找到病入膏肓的苏晓,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但一切都晚了,因为太刺激,苏晓憋屈的死了。……苏晓手里拿着鸡蛋,站在知青院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院门。几个围在院子里的水泥桌上,低着头认真读书的知青纷纷抬头看向了门口,然后又很有默契的低头继续。这时候,知青院里的其中一个房门打开,走出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双腿笔直,上身是简单的白色衬衫,下身是毫无褶皱的西装裤。这人很明显就是下工回来以后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的陆景川。微微盖个耳朵的短发还在滴着水珠,让人脑中忍不住蹦出性感两个字。这不就是知青院里出了名的,身体好又有文气的陆知青,张桂芳的理想女婿还有谁。苏晓一下子看愣住了,上辈子她就知道,陆景川浑身上下都透着完美,即便是下乡几年也没能磨掉他身上的气质。重生回来看到鲜活的陆景川,跟上辈子她临死前看到的陆景川相差甚大,苏晓心情很复杂。陆景川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目光锐利的扫了过去,发现是苏晓,目光稍微缓和了些。陆景川正等着苏晓像平时一样一脸花痴的跑过来讨好他……而就在这时,一道充满酸味又刺耳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晓吗?又来找咱们的陆知青了?”
叶香兰表情因为嫉妒显得有些扭曲,很快目光又迷恋的看了一眼陆景川。苏晓又白又嫩的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小小的樱唇微张:“我是来找宋知青的。”
陆景川身体微僵了一下,眼里闪过诧异,这个苏晓好像前段时间还缠着他吧?难道是害羞,所以说成宋知青?叶香兰眼里闪过惊讶和狐疑:“你说的是宋清辞那个病秧子?”
说完以后才察觉到自己把平时在背后喊宋清辞的绰号给喊出来了,脸上微微不自在。“没错,我就是找他,给他送鸡蛋的,他人呢?”
苏晓抬起手,晃了一下手里的鸡蛋,表示她不是找借口。至于陆景川,苏晓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上辈子她的录取通知书被偷,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后来陆景川说要帮她,先回了城,让她在乡下等他回来娶她,然后一起上大学。结果等来了苏晓已经在上学,而她被人顶替了人生。她怨恨了十年。虽然临死之前误会解除了,但她上辈子所遭受的苦难却是真实发生了的。但又不能怪陆景川。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像没有重生以前那样去对他。“哦,当然是在他的床铺那里,又病了。”
叶香兰脸上闪过浓浓的厌烦,对于这个三天两头就病,连轮流做饭都轮不到他的男知青,非常的讨厌。这个年代的女人虽然比较喜欢那种瘦瘦的有文气的男同志,但不是像宋清辞这种病怏怏的。苏晓眼里闪过担忧,上辈子自己病重后,是宋清辞拖着病弱的身体照顾她,一直到陆景川回来。所以重生以后,苏晓把原本要送给陆景川的鸡蛋,转手送给了宋清辞,然后转身就跑,就因为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景川。“我去看看他。”
苏晓说完像风一样跑过陆景川的身边,陆景川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要伸手,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一定是受到了最近梦境的影响。刚毅的面孔因为微微蹙眉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想到最近做的梦,梦里他和苏晓相恋了,还一起考上了大学。呼,应该只是梦!但陆景川却忍不住去关注苏晓,于是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知青院里的房门本来就开着,苏晓不是第一次进去,本来她的名声就不好,也不在意这么多了。大概是因为宋清辞生病的原因,没人愿意跟他睡在一块,反倒让他得了一个单独的床位。这时候宋清辞面色苍白,嘴唇发干像个半死的人躺在床上。体弱抵抗力低,每次感冒都跟要了命一样,一个月病两次,一次病半个月,说的就是宋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