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涛哈哈一笑:“市场卖货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天天早出晚归很辛苦,危险系数也比较高。何况像这种天气在外面呆一天,用你们北方人的话说,冻的和孙子似的,鼻涕耷拉下来都能结冰,撒尿稍微不利索就会冻住。”
众人一阵哄笑,李宝庆把两只手抄在袖筒子里,吸了吸鼻子:“嗨,冷点怕什么,能挣钱不比啥都强?”
卢涛道:“挣钱的路子有的是,未必一定要来市场受这份罪。我以前的同屋叫徐强,他现在做外贸物流方面的工作,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发邮件,每个月能拿一千多美元呢。”
“每个月一千美元?!我的娘哎,那一年就是…就是…十万块人民币啊!”
李宝庆眼前仿佛飘过一沓沓花花绿绿的票子,情不自禁的咧着大嘴傻笑两声,顷刻之间又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位强哥俄语肯定说的很棒吧,就我这水平,唉,怕是来市场打杂都没人要。”
卢涛答道:“市场卖货其实不需要太好的俄语,只要掌握基础日常对话,能把商品名称、款式、颜色、数量、时间、价格等相关词汇说清楚、听明白就行。”
胡易接口问道:“涛哥,来市场卖货每个月就能挣四百美元,那老板们得挣多少钱呐?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老板挣得自然多啦,不过这几年跑来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市场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虽然利润依旧很高,但生意已经不像前些年那么好做了。一方面是因为俄罗斯海关越来越重视灰色清关问题,手续不全的货物经常会被查扣。另一方面,生意人是来挣钱的,讲究和气生财。但这市场上鱼龙混杂,乱的很,许多人是不讲规矩的,杀人越货的事儿也常发生。比如前段时间就有个南方老板大白天死在自己的集装箱里,钱都被抢走了。”
预科生们吃惊不语,胡易皱起眉问道:“什么人干的?凶手抓住了吗?”
“没有,毫无头绪。”
卢涛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他得罪别人被报复,还是露富被人谋财害命的。”
李宝庆喃喃沉吟道:“这也太危险了吧?市场上中国人这么多,应该……应该团结起来互相关照,共同保障安全才行。”
“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嘛,很多事情没那么简单。再说团结又谈何容易?国内来的人虽然多,但中国太大了,各地风俗文化都有差异,自然而然就会拉帮结派。”
卢涛边说边摇头,显然对此颇有感触:“遇到大事儿时还勉强可以一起应对,稍微过几天太平日子就开始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窝里斗,勾心斗角、相互拆台,最后往往是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去。”
“也不光是中国人,哪儿来的都一样。”
闫志文漫不经心的接口道:“不过小国家的人在外面比较容易抱团,这倒是事实。”
预科生们半懂不懂的唏嘘了一番,跟着他俩来到一家中国食品店。胡易和李宝庆绕着琳琅满目的货架走了几圈,挑了些腐竹、粉丝、香菇、木耳、干辣椒,还有几味调料和一瓶老干妈。其他人也各自买了不少副食干货,一个个喜笑颜开,莫名对自己才入门不久的烹饪手艺多了几分没来由的信心。 天已经完全亮了,虽然阴沉沉的见不到阳光,但已不像凌晨那样刺骨的冷。卢涛和闫志文又带着他们在市场里转了一阵子,抬腕看看表:“时间还早,咱们接下来去哪儿?你们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胡易想了想:“我从国内带来的烟抽完了,这里有没有中国烟?”
卢涛摇摇头:“香烟不太好买,就算有卖的也格外贵。”
“好吧。”
胡易失望的抱怨道:“楼下商店那些毛子烟有股淡淡的臭味,难抽死了。”
闫志文接口道:“我知道一个很大的烟草市场,那地方卖各种烟。走,带你们去逛逛。”
烟草市场距离蚂蚁市场还有些距离,好在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烟民,听说要去买烟,纷纷来了精神。 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体育生,李宝庆以前上中学时很少抽烟。这段日子在胡易的烟熏火燎下才慢慢抽的多了,虽然烟瘾并不太大,却喜欢买些没见过的烟来尝尝,有时还会把好看的烟盒收藏起来。 俄罗斯人喜好烟酒,但大部分民众消费能力有限,市场上充斥着大量粗制滥造的便宜货。李宝庆沿着一家家的商亭走下来,见到包装好看的烟就买一盒,一连走了几家,忽的招呼胡易道:“哎哎哎,快来看,这烟才两卢布一盒,没比这再便宜的了吧!”
胡易走过去探头看了看:“我靠,一条才二十卢布,合人民币不到七块钱?”
李宝庆兴奋的点点头:“是啊,买不买?”
“买呗!这么便宜,就算难抽也不心疼。”
胡易像土大款似的拍出八十卢布买了四条,感觉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烟草市场虽大,但每家店的东西都差不多,没什么好逛的。大家随便买了些没见过的稀罕烟,围在街边的快餐店吃东西,均觉有点乏累。 几人商量了一下,闫志文打算买台显示器,胡易和另外两个人想跟着他一起去电脑市场转转。卢涛和李宝庆则决定回宿舍,彭松自然是跟着李宝庆一起走。 早上五点半起床出门,在外面玩了大半天,回去的路上就没那么精神了。卢涛脚步很快,带着俩人穿过僻静的小路向地铁站走去。彭松迈着两条小短腿费劲巴拉的跟着,越走越慢,李宝庆只好走几步便停下来等他一会儿。 “涛哥,等…等我一下。”
彭松气喘吁吁的喊道,就见卢涛扭头笑着招了招手:“走快些。”
说完便在前方路口转弯向左而去。 彭松赶紧小跑几步,与李宝庆一起来到路口,却见卢涛忽然又折了回来,右手紧贴在身侧冲他们向前轻摆了两下,小声道:“走这边,快。”
李宝庆和彭松都是一呆,他们从未来过这附近,也不知地铁站在什么地方,但察觉卢涛神情不太对,忙紧跟在他身后:“怎么了涛哥?”
卢涛还没回答,身后先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口哨。李宝庆和彭松同时转身去看,卢涛低声喝道:“别回头!”
二人忙又扭回头来,但李宝庆一瞥之间已经看到了身后的情形:六个俄罗斯人围在不远处的地下通道入口旁,脚下横七竖八倒着几只啤酒瓶子,其中几人正恶狠狠的看向自己这边。 彭松看得不太真切,紧张兮兮的一边走一边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光头党。”
卢涛面无表情的微微侧头,斜眼见那六个人陆续跟了过来,忙催促道:“快,快走。”
“光头党?”
李宝庆和彭松低声重复一遍,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两人不敢再回头,紧跟着卢涛匆匆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