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培不知李二海身边那老头是省高官,竟然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李主任,我们走吧,你跟他一个老头磨磨唧唧干什么?”
仇高官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粗鲁,便问李二海:“他是什么人啦?”
李二海一听,头皮发麻。这可怎么办?实话实说吧,总感觉自己不地道。不说实话吧,又不是自己的个性。 “他是我们沈县长。”
“他是你们县长?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刚来,时间不长。”
“哦,难怪。”
那沈培看自己喊了一次,李二海无动于衷,仍然在那和老者嘀嘀咕咕的,心里更加不快。 他哪里知道,这仇高官对他的印象也很不好。 老者伸手示意李二海跟沈培走,说:“后会有期。”
李二海这才走到沈培身边,抱歉地说:“偶遇一位故人,不好意思。”
“李主任,我喊你几次你都没有听到。”
李二海心想,不管他带着什么目的来温定的,但他一来就找自己谈过话,还称自己是老同学,还希望自己帮他干工作。 “沈县长,真不好意思,刚才那位故人与我有一定渊源,既然见面了,总不能不打招呼吧?”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天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看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
李二海知道,他这是客气话,再说了,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别扭。便说:“沈县长,我还有点事,要不您先行一步?”
听李二海这样一说,沈培也不说话,转身就下山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二海心想,不带旁人,只身一人悄悄地来旋风岭,这种随机检查的风格还不错。 不断有人给李二海传来消息,说最近沈县长在不同场合都死命夸赞李二海工作能力强,放在山里有点大材小用,准备让当副县长,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还有消息表明,沈培要亲自兼任旋风岭景区管委会主任。 不少人就纳闷了,沈培是县长,为什么非要去兼任那个管委会主任呢,那只不过是一个副县级单位,只有三四个工作人员。 山水剧场建设已经收尾,已经搞了三次彩排,美轮美奂,效果极佳,十分震撼。 三天后,准备举行落成庆典,省电视台要进行现场报道。 盛达公司还通过张二谋请来了两位国家电视总台的主持人来现场主持。 省里确定派宣传部部长段荣来参加庆典。 李二海最近一直很忙,要协调景区各项事务。 这天,他吃过早餐,乘农公班车子去了旋风岭。 公交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李二海的手机响了。 “李主任,我是小陈,沈县长让通知您上午九点召开县政府常务会议。”
小陈原来是自己的秘书,工作还不错,当时自己被免职,小陈还担心自己的出路呢,不知沈培怎么想的,来了以后也没有换秘书,一直用小陈。 没想到,时间不长,这小陈便开始对自己不冷不热起来,一开始嘴上还称自己为“李县长”,很快就改成了“李主任”了。 称呼没啥,但这个变化却看出了其人品。 自己还曾想过小陈的出路,唉,李二海苦笑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请人家司机停了车,自己在路边等回城的公交。 等了好久,也不见公交车的影子,这可是要耽误事啊。 李二海急得满头大汗,但又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一辆红色轿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二海,干嘛呢?”
原来是玛丽。 “我等车回城。”
“还愣什么,上车呀。”
李二海本不想坐玛丽的车,总感觉现在跟她在一起有点别扭。自己和她本没什么瓜葛,但玛丽却向自己表白过,自从高中时起就暗恋了他,哪怕到英国留过学了,还没有放下。 特别是玛丽为了这事,现在说终身不嫁,这让李二海无形中产生了愧疚感,有时候也觉得不好面对。 而且在内心深处,对玛丽也有感激之情。当初接手老二厂时,那是何等的艰难?厂里根本没有订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好在玛丽给了第一份订单,让李二海渡过了危机,也让老二厂重新焕发了青春。 “怎么了,有急事?”
玛丽的问话,打破了李二海的深思。 “嗯,接到临时通知,开会。”
“二海,你可能要被换下来了。”
李二海侧过脸,看了玛丽一眼,心想,消息灵通啊。 “外面传得多,我也听说了一些,随它去吧。”
“这可不像我了解的李二海呀。怎么,认输了?”
“什么叫输?什么叫赢?”
“你这个年纪,还不会看破红尘,这样说,纯属无奈。”
“没有看破红尘,但也三十岁了,至少看懂了一些东西。人吧,经常心比天高,但命比纸薄,你想了就有用吗?”
“言不由衷。”
“但却是实话。”
“按你的理论,在和你的关系上,我不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吗?”
“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事情不一样,过程和结果都相同。”
李二海一听他谈起和自己的事,就后悔上了她的车。现在又无话可说,便不再言语。 玛丽看出了他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 “说说而已,现在你都结婚好几年了,我还有什么戏?别往心里去。”
李二海知道,这车内只有二人,不说话就连空气也会尴尬。 “你爸怎么样?”
“托你的福,现在真不错。自从上次你去我家看望过他以后,他现在身体恢复很快,已经接近正常,关键他现在心情特好,每天都要出去转转。还是要感谢你的呀。”
王东升身体恢复了,李二海很高兴,但他又有点过意不去,自己承诺过,要让王东升出来做事,现在肯定是要泡汤了。 “这几天我抽空再去看看他,跟他下下棋。”
“这几天?”
“怎么,你爸没空?”
“不是我爸没空,我是看你这几天怎么过,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我现在不想这个,可能早就木已成舟了,就差一个过程吧,随缘。”
“我看你现在这个思想有点不对劲,一个大男人,没有斗志,别让我瞧不起你呀。”
是啊,曾经那个斗志昂扬的李二海去哪儿了呢?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二海人呢? 听了玛丽的话,李二海也觉得自己有点颓唐了,这还真不是自己的风格。 几次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次就倒下了? 很多时候,大家都会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其实那是鼓气的话,要真是灵验的话,谁又不会勇一把呢? 就像现在,李二海就是想勇,凭什么勇?怎么勇?扯淡。 好在家里有个好妻子,从不要求自己什么,只要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她便心满意足了。 每当想起这个,李二海心里都是甜甜的。 “玛丽,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看你这么漂亮,又喝过洋墨水,条件这么好,有合适的赶紧嫁了吧。”
“合适的有啊。”
“那不就得了,过了这个季节,就不是这样的天气了。”
“再合适有什么用,可惜人家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
说完,玛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二海一听,完了,又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里的乡村公路,还是石子路,颠簸就不说了,车子一过,就是一阵灰尘,遮天蔽日的,路边的人,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 李二海深有同感,现在的自己,不清楚前边什么情况,就像被这浓尘遮眼一样。 手机忽然响了,是田镜打来的。 “田副市长,你好。”
“二海啊,你的情况我全听说了,有什么想法吗?”
“领导,我能有什么想法,听从组织安排。”
“我们市里倒是有个提议啊,可不可以考虑到市里来,树挪死人挪活嘛。”
“谢谢您关心,但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从县长到景区管委会主任,马上再到副县长,如果这时候我走了,不是一个逃兵吗?我会更没面子的。”
听了李二海的话,田镜深思了一分多钟。 “你说的也对,就是走,也要走得体面,决不能落荒而逃。”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去投奔您。”
田镜听了哈哈一笑,说:“行啊,热烈欢迎,可别到时再说话不算数。”
李二海谢过田镜,便挂了电话。 刚才的对话,玛丽都入了耳,知道市里有人关心李二海,她也就放心了不少。 从刚才李二海的态度来看,这家伙还是很刚的,不那么容易认输的。 “快到了,我就不想多说了,二海,不要气馁,是金子就会发光的。”
“我又不是金子,但还是要谢谢你。”
下了车子,急步走进了县大院。 县大院不少人进进出出的,见到李二海,大多热情打招呼,也有少数人假装看不见,或者故意低头走路。 这种情况,李二海已经遇过三次,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