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离听闻思忖片刻,颔首。华未央问:“你是如何发现我不是瞳女的?”
萧郁离指尖点着桌面,道:“你这个如何……包括何时,何处,何种破绽,算三问。”
……神特么算三问,人卖菜还论斤卖呢。你这简直就是在按菜叶子卖,敢不敢再扣一点?华未央吐气道:“随你如何回答,不过相应的,我也只作答对应的部分。”
萧郁离听了微微挑眉,又一副认同的神色。“其实……你一开始确实骗过我了。虽然你表现的与我所知的瞳女大相径庭,但毕竟我与她只有几面之缘,因此也无法作出判断。”
“又有多年前一见,瞳女明显与你一路,故……言辞与行事之间有相似的地方,乃情有可原。”
言辞与行事?说得好像萧郁离了解她的似的……萧郁离继续道:“不过瞳女再怎么学你,也不可能将书写习惯也一起学去了吧?”
华未央皱眉:“你莫不是说反了?比起言行,书写反倒是方便模仿的吧?”
“可为何要模仿呢?”
萧郁离拿出了华未央方才在纸上画的阵法,端详道:“字长而狭,撇短捺长,且左右牵连,你似乎格外喜欢由左向右书写……”华未央朝那纸看去,心中惶然——这种东西,萧郁离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可知你有手札记还留在我的琳琅阁。”
华未央又如受当头一棒。什么手札?当初的那些笔记——应该已经销毁,而其他的……也应该都烧了啊。“我曾以为这般书写关乎阵法,但我试过之后,发现并无影响。既与阵法效果无关,想必你也不会特地去教导瞳女。”
“况且你这种写法,其实并不明显,若非我见过你早年的笔迹,现在恐怕也看不出来。”
……萧郁离居然研究过她的字?他研究字做什么?另外那所谓的手札,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华未央顿觉烦乱,一时抓不住重点。开口想问,但又回过神——方才已经问过问题了,接下来该是萧郁离发问了。“我这番解答,你可满意?”
萧郁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华未央突然有种被中学班主任死亡凝视的错觉,只觉得浑身都被看得透透的。华未央木然得点头,便听萧郁离问:“现在,你可否讲你离开之后得事情告之于我了?”
华未央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全盘托出,稍作整理,便将事情从离开周氏山庄讲到河下遇袭。华未央一边讲一边观察萧郁离的表情——萧郁离竟只略微皱眉,反倒是听得那袭击之人亮出了断剑时,眼底泛起波澜。萧郁离呢喃道:“没想到居然已经……”是啊,简直是阴差阳错。见萧郁离面色哀然,华未央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悲伤一点?或者愤怒?华未央心里实在尴尬,便岔开话题道:“也许那魔族大将只是诈死……”“不会。”
萧郁离收敛了神色:“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但入清剿之时,多位仙门魁首都在,不可能会被骗过。”
也是……那么多人看着死,几乎不存在当场招魂的可能。如此一来,那周兰汀身边的那个谋士岂不是完全被人当作了棋子?而想到这人,便是又恼又恨。那时他虽然呆愣了些,但勉强能配得上周姨。可惜他就是太呆了,又信了那毒妇。只怕是连儿子的事都是周兰汀骗他的。那太子简直和他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今日说起,谁也不会记得他曾是紧追周兰筠身后的那个跟班吧。“若是那魔族还活着,那当年细节,恐怕是要再去问了。”
然而萧郁离沉眸不答。“怎么?不方便问吗?”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黯然的神色,便想到萧郁离似乎忘了不少以前的事情。再去过问当年,实属伤口撒盐,萧郁离也没办法。华未央叹了一口气,问:“你为何要研究我的手札?我倒是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萧郁离轻皱眉头:“并非有心研究,不过是偶然看得这逆向而书,心觉特别,便多看一些。”
华未央眯眼,“那这么说来,萧郁离很早就怀疑我心术不正了吧。”
“并非如此。”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的眼睛,便忍不住相信。但心里又觉得,萧郁离是不在乎自己这人到底如何罢了,他眼里从来只有神族。华未央感到恼怒,又气愤自己居然还是放不下这些。只觉自己就如无能狂怒,尽是失态。暗暗压下那些情绪,僵硬得转移话题。“说来……真的不去救归谦吗?”
萧郁离微微垂眸,有些无奈道:“我救不了他。”
什么意思?归谦这回是作死到连萧郁离都放弃治疗了吗?华未央试探地问:“是因为……心魔?”
她也曾想过,归谦心魔应该是一直存在于他的识海。或是归谦自己将心魔封印在了其中,不过因为……封印松动,故而将心魔放了出来。而人一顺从心魔便是入魔,入魔固然可怕,但也不算完全没治……况且还有和尚在,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无力回天。“那不是心魔。”
……华未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袋空白地看着萧郁离。萧郁离淡色的眸子如琉璃般闪动着微光,那其中透着无奈落寞等无数复杂的情绪。而华未央听他重复道:“那不是心魔,那就是归谦。”
真的越来越听不懂萧郁离的话了。华未央移开视线,安慰自己:也是,自己一庸人也确实无法解读萧郁离。“我接下去所说之事……”“我不听!”
华未央浑身发冷,本能告诉她,并不想知道这些。萧郁离显然也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抗拒,微微一顿。“好吧,那你便去找两个人……云遮和他的妻子贺梦婉。”
“他们会代替我,告诉你一些事情的答案。”
……华未央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早在不久前的那场换魂的算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