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连鹤浑身颤抖,一滴泪悄然从眼眶中掉落。“就三个月。”
龚夫人突兀地说到:“就好像还是昨天一样,他突然对我说‘娘,我想要当修者,想要斩妖除魔,除暴安良。’我就劝了几句……”龚夫人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便生气得不理我,我问他那些话是不是你教的,他却以为我要害你,一个人便头也不回得跑了出去……”龚夫人看着连鹤,眼眶通红,眼底却像是万丈的深渊,暗流涌动。“我不应该让他走的,我当时就应该把他关起来……这样他也就不会跑出去打架了。”
连鹤瞪大了眼睛,两行清泪,一声叹息。他低下头做深呼吸又恶狠狠地抬头怒视道:“就是因为你老是这么管束他,元生才会想着出去,才会总想着离开你!”
“你住口!”
龚夫人失控的声音在房里中回绕,“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华未央看得啧啧称奇,一只按在那上好的棺柩上,食指轻轻敲击三下。“我儿子是不会离开我的。”
龚夫人扑到连鹤面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拽到棺柩边上。“你看,即便没了呼吸,他依然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你看啊……他的脸还带着红润,你摸摸……还是热的对不对?”
连鹤目瞪口呆,似乎也不敢置信:“……这。”
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把他当弟弟吗?那你把命给他好不好……”华未央从棺柩后退开,脚尖一点,回到了正厅上空。她从袖子中掏出巴掌大的铜罗盘,罗盘上飘起三团光点,在不同的轨道上同心飞旋。逡巡半晌最终排成一排——白泽确实没骗她,凰羽箭就在附近。华未央掂了掂那精致的罗盘,上头七颗明珠流光溢彩,即使在夜晚也璀璨夺目。收起罗盘正欲下去仔细寻找,空气中突然想起利响。华未央低头一看,有什么闪着寒光呼啸而来。华未央眼神微寒,瞬间避开,一只利箭从脸颊擦过,只有两寸。华未央寻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白日里那个青黑劲装的青年正驭一金轮箭令。三支箭矢从咒令中升起,寒光点点,箭尖直冲向她。他眼神阴霾,脸上又带着几分的厌世。不像个修者,倒像个不得志的文弱书生。然而他一开口,又是十足十的冰冷,“上次在长岭让你跑了,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长岭……华未央眼神又暗下来。当初自己寻凰羽箭,谁知屁股都没坐热,一群天恒山的人便冲进来大扫查。华未央回避不开,被他们十几个人不依不饶得追至长岭。她只是不想在明面上和这些人撕破脸罢了,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打不过?若是自己失手杀了他,不知道萧郁离会作何反应?他见华未央不动,箭矢按而不发,接着道:“你若是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大言不惭。白衣在空中猎猎作响,华未央翩然落地。然而脚甫一沾地,便感到身上重量骤增,身体一阵凝滞。华未央低下头略微移动脚底,便发现铺着碎石的地面下藏着一条隐隐发光的金线。那金线四下延伸,互相交错,似乎形成了一个阵。华未央冷笑:“有点意思。”
华未央扯住披风,将自己裹紧,又跨出一步。阵中顿时劈啪作响,炸出数十道火花,带身上的凝滞感消失我立马飞身直冲向他。他瞪大了眼,“你为什么……!”
华未央冷笑一声:“呵,班门弄斧。”
话音刚落,三箭齐发,恍如闪电。男子只看到箭矢的残影,便感觉小腿处又是一阵火热,只是勉强避开。“呃——”他狠狠撞在墙上,长剑在空出回旋半圈插入地面。口中溢出半声呜咽,身体随着碎石跌落在地,见华未央走上前来。他嘴角挂着血丝,警戒地背贴着墙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在腰后,一副困兽样。为什么不拔短刀?即便只是佯装威胁,最起码也要将刀拔出一寸吧?华未央打量着他,一勾手,他腰后的短刀便落入手中。拉开一看,便发那不是刀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虽然剑身斑驳难以辨认刻印,但只要一摸,便觉体内血流发热——这把破烂玩意正是折悯剑。也是白泽让自己外出寻找的那把丢失的神剑。华未央不由挑眉,原来所谓“看得到却看不见”是这个意思。也是,天恒山弟子各个双刀在侧,又有谁能料想有人会把魔剑光明正大地别在腰上呢?更何况,这折悯剑又是魔剑中排名第一的剑。十年前,正道发起了“清正”运动,携众修者前往魔界围剿魔尊。魔族将军刚与天恒山恶战不久,元气大伤,不敌,遂陨落,折悯剑随即不知去向。魔族损失惨重,自此处处受到压制。照道理,幸存的几大魔头应养精蓄锐,再待重振旗鼓。可魔尊之位迟迟没有定下,又闹得一阵腥风血雨。折悯剑代代为魔尊所有,呼风唤雨,可号令千万魔物,威力无穷,无异于传国“玉玺”。若得到“玉玺”,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到那时再有人想要跳出来逼逼,便可用这剑直接赐对方一死。至于白泽费尽千辛万苦要找到这把剑,只是因为,这把魔剑是一位故友所赠。它原本的主人,其实是白泽。只是辗转数万年,居然成为魔族的第一魔剑。不过,究竟是哪位故友,华未央却是怎么样都无法从白泽嘴里撬出来了。想自己费尽心力寻它,它却被我眼前这毛小子先得了,华未央心里真是不平衡。他到底是哪里找到的?等等……他知不知道这是折悯剑?华未央拿着折悯剑上下打量,那天恒山弟子虽恶狠狠地盯着她,却也没有其他动作。不似在长岭时那样,对华未央喊打喊杀。倒是沉得住气?华未央暗笑,心生一计,便对他放松道:“别这么凶,你不是就是为了它而来找我的吗?”
华未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依旧做防御姿态,一语打碎他所有的故作镇定:“齐深?”
他终于坐不住,“你认识我?”
华未央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我会认识来找我的人。”
华未央故意拉长了声音,“不仅是你,还有你那位朋友,他怕是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