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皱紧了眉,神情透着一丝痛苦,许久才缓缓开口,“并非老奴不想告诉王妃,实在是连我也不知道姨娘为何突然病逝。”
叶落白有些诧异,心道不应该。李嬷嬷是母亲的贴身侍婢,应当随身伺候,就算母亲自己没有察觉到什么,她也应该有所留意。
“那我娘亲过世那日,您在近身伺候吗?”
李嬷嬷怅然的摇了摇头,万分后悔的叹了一口气:“那是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姨娘本就受了风寒,吃了许久的药,因为不受老爷宠爱,夫人又向来看她不顺眼,姨娘的屋里没有炭火,冷的跟冰窖似的,冻都快要冻死人。”
叶夫人,也便是叶今朝的原配夫人,叶霜霜的生身母亲,一向是个刻薄歹毒的妇人,纵着嫡女折磨她这个庶女,多年来让她在叶府过得如履薄冰,生不如死。
叶落白紧蹙眉头,心里不禁想这叶府中的内宅妇人,尽喜欢在这方面搓磨人,实在是叫人作呕!
不过,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前些年生了场重病死了,叶府便就此少了一个折磨她的人。
只是即便如此,也没叫她在府里的日子好过起来。
因为,叶霜霜可比她的生母厉害得多。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光是回忆“叶落白”的记忆,就叫人背后生凉。
“姨娘冻得浑身发凉,老奴便扶她去床上躺着,可此时,叶夫人却带着人来了,乌泱泱一大群,跑来兴师问罪,说姨娘偷了她的首饰,要她交出来。”
听到这里,叶落白心中一紧,不禁为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捏了一把汗。
“然后呢?娘亲就这样被她冤枉了?”
李嬷嬷摇了摇头,止不住的叹气,“这正是老奴的后悔之处。”
她顿了顿,继续言说,“姨娘自然不会偷窃夫人的东西,便是夫人扬言要打她,也咬紧了不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夫人盛怒,将我带走,说要找着首饰才能证明姨娘的清白。”
这时,叶落白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也许叶夫人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为难娘亲,而是将李嬷嬷给支走。
“无奈之下,老奴被夫人带走,寻了一天一夜的首饰。可老奴哪里知道首饰被丢到了何处,挨了一夜的冻,直到第二日晌午,才被夫人一句轻飘飘的在榻上找到了给打发了。”
似乎说到伤心处,妇人低头擦了擦眼泪,万分伤心。
“老奴匆忙赶回姨娘的屋子,却……却发现她躺在床上身子都僵了,死的不明不白,被夫人用草席一裹便随意埋了。”
叶落白扼腕,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悲伤。
或许,是因为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又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娘亲好歹也是叶府的姨娘,就如此不清不楚的被抬出去埋了?就没查查死因吗?”
叶落白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亲自查查母亲的死因。但她做不到,只能凭借李嬷嬷的只言片语了解母亲病逝时的情况,
“姨娘身份低微,老爷对她也不过是一时的宠爱,哪里会在意她的死?”
这话不假,林氏本就是因为美貌才被叶今朝看上纳入府中,但那之后也娶了不少小妾,她又只是个医女,没有心机和手段,在叶府这样的虎狼窝压根儿生存不下去。
“这么说来,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娘亲过世之人?”
“没错,只是老奴当时吓得不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架走,再也没能见到姨娘一面。谁能想到,一夜不在姨娘身边,便是天人永隔。”
李嬷嬷掩面哭泣,能看出她并非伪装,而是发自肺腑的为林氏伤心。
“姨娘虽不受宠,可待老奴极好,从不搓磨下人,还亲手治好了老奴弟弟的病,是老奴的大恩人,所以,老奴也视二小姐为恩人,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说到伤心处,李嬷嬷跪了下来,对叶落白又是叩拜又是感恩。
叶落白慌忙将她扶起来,同时内心深受感动,“嬷嬷的心意我都明白。”
妇人感激涕零,握紧了她的手,“小姐,看到你长大成人,出落的亭亭玉立,还成了冷王的王妃,老奴欣慰不已。只可惜当初老奴被打发去了柴房,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叫你也在叶府受委屈了。”
环翠微微笑了笑,安慰道:“嬷嬷瞧着我们小姐如今备受王爷爱护,又有了永嘉县主的名号扬名天下,该开心才对。”
“是啊,老奴高兴。”李嬷嬷擦了一把眼泪,似乎想起了什么,郑重其事的说道,“姨娘的牌位还被扔在了柴房,还好我护得紧,才没叫人拿去烧了当柴火。只是那日你回府,牌位被家丁抢走了。”
叶落白笑了笑,挪开半个身位,指了指寝殿正中的牌位,“嬷嬷你瞧,我从叶今朝那里拿回了娘亲的牌位,你可安心了。”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上前对着林氏的牌位拜了又拜。
“我想了想,你在叶府我不放心,改日,我便寻个由头将你要来王府。”
叶落白提议道,但嬷嬷说什么也不肯:“小姐莫要为了老奴惊动叶府,老爷若是知道我偷偷来见了你,恐怕会打草惊蛇。”
“为何这样说?”
李嬷嬷欲言又止,但看着她的神情十分悲伤,终于还是开了口,“不瞒小姐,其实老奴瞧见了姨娘死时的模样,甚是惨烈,不像是因病而死。”
她顿了顿,小声说道:“我知道姨娘死的不简单,所以,故意装出没有见到姨娘遗体的样子,这才骗过叶家上下,只将我打发去了柴房。这个秘密,老奴已经守了许多年了。”
叶落白瞬时提起精神来,意识到或许能从嬷嬷口中得到十分关键的信息:“母亲死时,表现出了什么样子?面容,神色,瞳孔,还请嬷嬷一一告知落白。”
如果能知道林氏的死状,或许能猜出她死于什么原因。
妇人犹豫了一阵,缓缓开口,“姨娘死时,唇色紫绀,面目狰狞,甚至……”
似是觉得难以启齿,李嬷嬷略有几分崩溃,泪水横流。
“嬷嬷不必顾忌我,有什么便直说吧。”
妇人这才掩了哭泣,喃喃道:“姨娘不但死状惨烈,还尿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