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纳利河畔。
篝火仍旧烧着，却明显没有之前旺了。
围聚在四周的人群，此刻也已经陆续离开。
李元景有些郁闷。
他旁敲侧击的套话，却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青年也好、老汉也罢，都十分的谨慎，压根不肯去聊那些涉及到官家的话题。
随着人越来越少，李元景也准备回去了。
不过，他瞧了一眼仍在细嚼慢咽咀嚼羊排的美少女澹霜，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你是突厥人？”李元景没话找话。
澹霜穿着一身突厥服饰，说话时也带着明显的口音，他明显是多此一问。
“执失澹霜。”澹霜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李元景心头一震！
执失？
在突厥，执失部可是一个大部族，妥妥的贵族！
在李元景的印象中，执失部最出名的要数执失思力了。
那家伙可是颉利可汗麾下一员猛将。
如果没记错的话，日后突厥覆灭，执失思力归降大唐，不仅当上了大将军，甚至还封了国公！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这澹霜并非贵族，以她的容貌，恐怕早就被人抓去为妻做妾了。
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李元景收回心思，有心再找个话题聊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间，澹霜把手中的骨头扔进篝火，淡淡道：“你好像对犯人很感兴趣？”
刚刚李元景三番两次的询问犯人关押之所，澹霜想不听到都难。
“没有！在下就是好奇，随口问问！”李元景连忙矢口否认。
“哦！”澹霜应了一声，缓缓起身，似乎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李元景见状，不由有些失落。
若是在长安，遇到这般心动的女子，他就算学那些纨绔恶霸，也要先把人留下再说！
可是，这里是突厥，而且，李元景实在不忍心让这般脱俗动人的女子对自己心生恶感。
澹霜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停下，“在苏尼失部，从不关押犯人。”
李元景闻言一愣。
澹霜继续说道：“那些犯了事的，要么直接杀掉，要么为奴为仆。”
李元景心头一颤！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六他们该不会已经被杀了吧？
这个念头，让李元景忽然感觉有些堵。
若真如此，鞠佑京和鞠安佐还好，毕竟是为了他们古莲道的事。
可是，老六呢？
这些年，老六勤勤恳恳，为李元景办了不少事。
虽然只是一个手下，但李元景早已把他当成是家人！
李元景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如果老六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要让整个苏尼失部为其陪葬！
另一边，澹霜正要离开，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再次停下脚步。
“你……”她似乎有些迟疑。
“有话但讲无妨！”李元景沉声开口，再不复先前的和气。
别说只是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就是嫦娥下凡，他现在也没心思搭理！
“你是长安人吧？”澹霜走回篝火旁，重新坐下，依旧神色清冷，宛若寒秋。
李元景眉头一挑，他刚刚与众人闲聊时，可没有说过自己来自长安。
“在下跟随商队，一路从范阳而来。”李元景耐着性子答道。
眼前这澹霜，给他的感觉与其他突厥人不同。
那股子仿佛与生俱来的淡漠气质，似乎并不是普通人能具备的。
再加上她的姓氏执失，极有可能大头来头。
若是老六他们没死，或许这女人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卢氏商队似乎从无外姓加入。”澹霜淡淡说道，摆明了在质疑李元景的身份。
李元景双目微眯，愈发觉得这女人不简单。
普通的突厥牧民，绝不可能了解卢氏商队内部的情况！
“你来苏尼失部，应该是另有目的吧？比如……救人？”澹霜原本望着篝火的双眸，陡然凝向李元景！
“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个护卫！”李元景咧嘴一笑，丝毫不慌。
“是吗？我听说前些天南边送来了几个唐国暗探。”澹霜缓缓说道，双眸紧盯着李元景的表情。
李元景同样在回望着澹霜，他猜不出这少女的心思。
不过，他很清楚，在确认老六他们是否还活着之前，自己绝不能暴露。
不然的话，按照先前辛獠儿所说，这三人可真的就危险了！
“姑娘可能误会了！在下真的只是一个侍卫，对什么暗不暗探的不感兴趣。”李元景再次否认。
澹霜沉默片刻，忽的嘴角微微扬起。
李元景只觉心头猛然狂跳了两下！
扑通！
扑通！
这是打脸的声音！
他刚刚还在挂念着老六三人的生死。
可是，这一刻，却只有心动的感觉！
如寒冰消融！
如雪莲绽放！
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眼前的笑颜……
李元景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
澹霜见状，瞬间重新板起脸，“他们还活着，你若是想救他们，只有我能帮你。”
“条件？”李元景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后悔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色字头上一把刀！
果然！
一不小心就迷了魂、着了道、说错了话！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已经承认了澹霜的猜测……
“我助你救人，你给我做三年的仆人！”澹霜淡淡说道。
李元景闻言，险些被口水呛到！
这是报应吗？
他今天才刚收了两个奴仆，转头来就轮到自己了？
“你可以考虑一下，若是答应，明日午时来这里找我。”
澹霜丢下一句话，再次起身离去。
李元景望着澹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也慢慢站起来。
考虑？
不用考虑！
他是谁？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接班人！
虽然他很想跟澹霜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绝不可能屈身为仆！
不过，至少他从澹霜口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老六他们三个都还活着！
当李元景满腹心思的回到商队驻地，卢善道等人的欢迎宴早已经结束。
“赵王殿下？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卢善道拦住李元景，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方便！”李元景生硬的回绝。
现在他已经混进苏尼失部，跟卢善道自然没什么好谈的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搞清楚老六三人的下落。
卢善道脸色一僵，眼中闪过怒意，“赵王殿下！为了你的安全，还是跟卢某谈谈吧？”
“本王的安全，不劳卢三叔费心！年纪大了就早点休息，总是熬夜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李元景冷笑一声，径直走向他的毡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