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李元景一行人终于来到会州城外。
城门口不见官员迎接，没有士兵守卫，甚至看不到百姓的身影。
“元景兄？会州该不会已经被反贼攻破了吧？”房遗爱小声问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李元景微微皱眉，又朝着贺穆等人低声道，“不太对劲，进城时小心戒备。”
贺穆等人纷纷握住兵刃，一边前进，一边警惕的观察周围。
众人穿越城门，入眼所见一片荒凉、满目萧索破败。
李元景眉头更皱，难道被房遗爱给说中了？
可是，来的时候也没收到消息啊？
他们出发至今，不过区区数日。
纵然真有反贼来袭，也不可能这么快破城吧？
“有人！”贺穆忽然低呼一声。
李元景扭头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一道身影踉跄着跑了过来。
还没到近前，那人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哀嚎道：“会州长史许义知！恭迎赵王殿下！”
“许长史免礼，会州这是怎么了？”李元景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
瞧这长史的扮相，会州似乎真的出问题了。
按照大唐官制，一州之地，以刺史为主官，以长史为佐官。
正常情况下，长史是没有实权的。
不过，总有例外。
会州紧邻黄河渡口，与突厥隔河相望，又因辖境所限，未设军府。
所以，许义知这个长史，手中其实掌管着大部分的会州兵马，等同于军府都督。
可是眼前这个许义知，不仅衣衫褴褛，而且蓬头垢面，怎么看都更像是个逃荒数月的流民。
另一边，许义知闻言抬起头来，浑身颤抖、老泪纵横，说道：“十几日前，反贼突袭会州，一夜之间城破失守！”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会州的守军都是废物吗？”贺穆怒声斥道。
他身为军中郎将，不愿也不想听到唐军如此不堪的消息。
许义知缓缓摇头，事实如此，何须多言？
李元景则是默默计算着日子。
十几天前，他还在长安呢，若是当时会州就已失陷，为何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许义知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等询问，已经继续说道：“那贼首刘敢一进城便大肆屠戮，刺史、司马、录事，凡是不归降反贼的，全部惨遭杀害。为了封锁住消息，刘贼首更是将城中百姓全部坑杀！如今的会州，早已是一座死城……”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归降反贼了？”李元景声音渐冷。
许义知闻言，脸色瞬变！
“殿下！下官绝非苟且偷生之辈！”
“那刘贼首生凶残无道，给我们排了编号，每日杀上几个取乐。”
“可是，还没等到杀我，他便听说了长安派出安抚使来和亲的消息。”
“或许是他不想和朝廷闹僵，这才留下我一条小命，在此等候殿下一行。”
李元景闻言，上下打量许义知的狼狈扮相，似乎确实不像是投敌归降的样子。
不过，那刘敢不想闹僵？
想得美！
他连城都已经屠了！
此事还可能有缓和的余地吗？
另一边，许义知见李元景不说话，便继续介绍起会州的情况来。
如今的会州，除了那群反贼之外，可以说是鸡犬不留。
除了少部分归降的官吏，剩下的活人几乎全部关在州府大牢中。
至于那贼首刘敢，原本是反王李轨的旧部。
在李轨败亡后，刘敢带着一些残兵逃进山里，落草为寇。
其后的几年，他们虽然四处劫掠，但总体还算安分。
直到一个多月前，刘敢不知怎么勾结到梁师都。
于是，野心再起，在半月前率众夺城！
听到这里，李元景微微一愣，打断道：“这里面还有梁师都的事？”
“正是！”许义知悲愤点头。
原来，这次刘敢夺城，全凭有梁师都的协助。
准确的说，梁师都已经不是协助了，而是攻城的主力！
当然，梁师都并未亲自前来，来的是其麾下四大猛将之一的李正宝。
会州紧邻黄河渡口，与突厥隔河相望，一向精兵强将守备充足，若非有李正宝从背后袭击，又岂会一夜易主？
“李正宝来了？”李元景双目微眯，暗自思量起来。
历史上，早在梁师都败亡之前，这李正宝就已经先被大唐悄悄诱降了
如此，若是自己先一步将其说服，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李婵的下落。
届时再去朔方，有了李正宝的协助，行事无疑要简单许多。
“殿下！贼首刘敢已经在刺史府摆下酒席，想请殿下和静乐县主赴宴。”许义知小心说道，脸上满是紧张。
区区一个反贼，想请大唐亲王和县主吃饭？
这话若是在从前，许义知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可是，这些天他早已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现在，许义知对皇室权贵的敬畏，早已比不上对刘敢的恐惧。
“酒席都有谁参与？李正宝在吗？”李元景忙问道。
“在……”许义知硬着头皮答道，已经准备好承受李元景的怒火了。
让堂堂的亲王去跟反贼吃饭，竟然还有敌国猛将，这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然而，许义知没想到的是，李元景闻言竟然十分开心。
“走吧！带路！去刺史府！”李元景挥手催促道。
他要去见见这个李正宝，也好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然，顺带着也瞧瞧那个刘敢。
大唐和朔方势同水火，这家伙却把两拨人聚在一起，也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
一路上，许义知不停的控诉着匪首刘敢的种种恶行。
土匪就是土匪，他们进城之后不仅大肆屠城，而且四处烧抢夺掠。
纵然以后唐军来伐，重新夺回会州，可想要再复从前的繁荣，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如今，那群匪兵更是整日聚在一起饮酒，夜夜烂醉如泥！
正因如此，李元景他们才从进城到现在，连一个守卫都没见到。
至于那匪首刘敢，原本是想效仿梁师都自立为王的。
不过，他听说长安派来了安抚使和亲，便暂缓计划，目前以新任会州刺史自居。
……
刺史府的情况并不比其他地方稍好，同样破败不堪，连大门都是烂的。
许义知把李元景一行人带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下官便送到这了，请殿下和县主自己进去。”
“什么意思？他们不能进？”李元景眉头一挑，指向房遗爱等人。
“刘首领今晚只邀请了殿下和县主，其他人需在外面等候。”许义知压低声音。
或许是因为到了门口，他也不敢再喊贼首了，改为称呼对方刘首领。
李元景见他这模样，不禁被气笑了，“在我大唐的疆土上，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土匪头子来指手划脚了？你们都一起进去！”
“殿下切莫意气用事！这刘首领为人暴戾乖张，现在又人多势众占尽优势，若不避其锋芒恐酿大祸啊！”许义知慌忙劝道。
“是啊！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房遗爱这个怕死的家伙连忙点头附和。
“殿下！”贺穆上前说道，“会州情况不明，我们若是全进去了，万一被对方围困府中，岂不被动？不如就让我们守在外面，也好随时观察周围局势。”
李元景闻言，考虑到如果所有人都进去，真的打起来确实被动，这才只好作罢。
“那你们留心四周，小心戒备。”李元景嘱托一句，便带着段婉儿进入刺史府中。